其实两人看到的只是半张猫脸,岷昭一半身子躲在墙后,正好露出了那张受到惊吓的猫脸。
女子瞥了她一眼,歪着头思索会儿,又有些愤怒地瞪了柔弱男一眼,因为他竟然又将她推开了。
僵持了片刻,柔弱男有些力不从心地朝岷昭走去,近了才看清他那原本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其实,我闪光……哦,而且近视。”岷昭扬起下巴看对方的眼镜,非常认真地说道。
那人一言不发,在与岷昭擦肩而过时顺势抓住她手腕,二话不说拖着就走了。
岷昭早给冻成狗了,如今一股难得的暖意自手腕传来,真真的是雪中送炭,她怎么也舍不得松手了。
雪一直下,给岷昭落了个白头,远远地看着两人,竟像是老头老太一路无语牵手同行。
那女子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高楼顶端,冷冷地注视着二人,纤手在空中虚晃便幻化出一捧雪白狐裘,将曼妙的身姿裹住,玉足轻点,便消失在视野里。
与此同时,只着了一件薄衫的岷昭近乎贪婪地盯着抓着她手腕的爪子——实在是暖和啊!
几度内心挣扎之后,毅然决然地将“矜持”“自重”诸如此类的词语抛之脑后,反手抓住那人的胳膊就往人家袖子里钻。
那人给冻得打了阵哆嗦,这才想起自己牵着个人,再看岷昭跟猫似得往他袖子里钻,才恍悟过来。
“是在下大意了。”那人赶忙将毛绒大氅解下,将岷昭连脑袋整个儿罩住了。
“你不冷?”岷昭问道,当然纯属意思意思,她压根没有归还的意愿。
好在那人摇了摇头,只是浅浅一笑,将岷昭揽过夹在胳膊肘里缓缓前行。
动作很自然,好像很熟悉。
雪越下越大,地上积了纯纯脆脆的一层白。
“你带我去哪里?”大氅里有那人的体温,岷昭冻僵的身子很快便热了起来,此时总算是起了说话聊天的兴致。
“原本是想离家出走的,”那人叹了口气道,“如今只能打道回府了。”
“离家出走?”岷昭调侃道,“看你也不是小孩了,不像是能干出这种傻事的人,难道是家有悍妇?”
“在下尚未成亲。”那人说道,不等岷昭再问,便用“一言难尽”四个字断绝了某女窥探他家事的**。
“你叫什么?”岷昭只好换了个话题,想到方才那女子唤他苍苍,恶意地笑笑问道,“不是叫苍井空吧?”
“在下茯苍,”那人说完,又非常认真地低头看向岷昭,问,“你当真不姓颜?”
“我若不姓颜,你就不带我回家了?”想到又要流落街头,岷昭立马警觉起来,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看了看周围,指了指一旁的小道低声道,“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去那里说。”说完便拉着茯苍拐进了小道。
刚一进来,岷昭便转身用小道旁的破席子烂稻草将入口堵死了。
“这是要做什么?”茯苍的脸色又刷上一层白霜,看着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指着自己的透明小剑,心道小小书生命途为何如此坎坷。
岷昭活了几个世纪,拿手好戏不多,就一招——召集剑魂,以多欺少,砍不死你也吓死你。
看了眼蚕茧一般的剑魂群,岷昭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农耕时代冷兵器的使用远远超过现代都市,所以剑魂的数量也比现代都市里多得不是一倍两倍,她只是动念稍稍召唤,便聚集了这样一个剑魂茧。
岷昭朝剑魂茧行去,那茧便开了一个口,待她进入后,又将口子封住了,形成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
茯苍眼看着那小丫头背着双手,跟个大老爷似得踱步走来,扬起头在他肩上戳了戳,又捏了捏,语重心长道:“小伙子,身子单薄了点,血气不足了点,但我看你行为正派,又有侠义之心,勉强收你做个弟子,可好?”
“在下……”茯苍面露危难之色,有些犹豫道,“在下觉得不妥……”
“什么!”岷昭一副嚣张跋扈地痞流氓相,手在空中一挥便握住一把剑魂抵在茯苍的脖子上,“我可不是逼你,我真是为你好,你说你这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偏偏长这么个招人调戏的模样,这次若不是我跟着……呸!若不是我碰巧看到,你这名节恐怕都不保了,要是以后再遇上女流氓,可怎么办呢?”
“女流氓……”茯苍一面回味着这个词汇,一面细细地打量起岷昭来,越加觉得贴切起来。
“我……我说的不是我……”岷昭无力地低头捂脸,回顾下几个小时之前,好像才一遇见便在这小柔弱面前扮演者女流氓的角色了,想挽回形象似乎是不大可能,不如流氓到底,也是一种境界。
想到此处,岷昭拿剑面轻轻拍了拍茯苍的脸,无所谓道:“总之,现在我大发慈悲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扎死,第二,拜我为师,选吧。”
等了许久,见小柔弱只是盯着她看,却没有回应,岷昭想了想道:“那我们换种说法,你想被我扎死吗?”
茯苍摇了摇头。
“ok,那就是诚心要拜我为师了,那个……”岷昭在茯苍腰上看了看,见有枚铃铛,便一把扯下塞进自己怀里道,“拜师礼也收了,以后你就是我岷昭的徒儿了,谁打你,便是打我,谁骂你,便是骂我,谁背叛你,便是背叛我,谁辜负你,便是辜负我!总之,我会罩着你一辈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重要吗?”岷昭翻了个白眼,“你送我半块面具,难道就知道我是谁?”
茯苍眸中异色一闪而过,唇边的笑意越加温润,他伸手揉了揉岷昭的头,道,“我知道,你是岷昭,我的师父。”
“屎开屎开,”岷昭被摸得舒服,颇为享受地傻了片刻,慌忙拍开茯苍的手,道,“没大没小,师父的头是能有事没事就摸的吗?”
“茯苍知错,”见岷昭像只猫似得忙着打理毛发,茯苍笑了笑道,“往后有事的时候才摸。”
“小不正经,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尽喜欢占嘴上便宜,”岷昭横了茯苍一眼,散了剑魂,将大氅风帽重新戴上,想到方才茯苍摸她头时,手指冰凉,便将大氅打开,踮起脚将茯苍罩了进来,道,“这大氅是为师的,也就是你的,别客气。”
茯苍高出岷昭一个头,只能弯着腰窝在她的身边走,边走边回道:“师父,这大氅是徒儿的。”
“岷昭门门规第一条,师父说的话都是门规,徒儿啊,这大氅是谁的?”
“是……师父的。”
……半个时辰后……
“师父。”
“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的家啊,哦,对了,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可是我们已经路过我们家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