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岷昭才知道应天殿是圆的,与其说是宫殿,更像是斗兽场。
中间有宽阔的场地,分布着密林和沙丘,周围黑红相间的看台逐级上升,形成一个蛋形,看台共有九阶,前五阶每阶都有数十个小隔间,再往上便是走道模样的了。
大门正对面的看台最为华贵,九阶的高度仅有一个座位,能够容纳几十号人的空间内,孤零零的端坐着一个中年人。
“那是皇帝?”岷昭从大氅里钻出来,仰头看了眼对面问道。
“应称为圣上。”茯苍更正道。
“九公子,”两人入门方才下了几个阶梯,便又有人迎上,施礼道,“圣上请您在他身侧入座。”
茯苍抬头,正好与对面之人相望,仿佛隔着老远的距离,两人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般,微微一笑。
“你愿去吗?”茯苍低头问岷昭。
“为嘛不去?”岷昭反问。
“那便去罢。”茯苍背过手,示意那侍者无需领路,带着岷昭这个看似会解体的兵甲人,朝皇帝走去。
岷昭回头看了眼,大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方才风雪中等候的百官,跟着领路的小官秩序井然地各自入座。
“你哥好像挺疼你的。”岷昭道。
“疼过了。”茯苍笑道。
只是这个“过”字如何理解,却没有说明,岷昭也就懒得问了。
“要走路过去?用飞的行不行?”岷昭驮着沉重的兵甲,有些疲惫,抬眼看到还有大半的距离,索性不走了。
“用你的透明小剑?”茯苍问道。
“这叫剑魂。”岷昭更正道,说话间身边便出现了一群小剑,继而迅速拼成一把悬空的大剑。
“有点不合常理。”茯苍虽这么说着,却踏上剑背,伸手将行动笨拙的岷昭拉了上来。
“常理是什么?”岷昭懒洋洋地赖在大剑上问道。
“圣驾所在,持剑擅入者死,圣驾之前,不恭谨慎行者死,圣驾之侧,无召而坐者死。”
所以,当大剑托着二人悬于半空,慢悠悠地笔直朝天子行去之时,整个应天殿一片哗然。
“公子茯苍这是疯了吗?”王座左侧的隔间挂着黑色的纱帐,有个书生模样的少年稍稍撩开纱帐看了眼,语气中不乏嘲讽。
“我若是他,早该疯了,”隔间右侧的女子看着地面,突然抬头看向软榻中的中年人,嗤笑道,“你们唤我来此,不正是苦恼他疯得不够吗?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我的力气了。”
“疯的不够?”中年人闻言,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鸢儿啊,妇人之仁,不成大事,你是陆家的长女,理应想得更长远一些。”
“父亲,”少年将纱帐合上,对中年人道,“是否要命黑甲军将其拿下?”
“不可,”中年人抬手示意少年稍安勿躁,“这点程度的忤逆,还未触及圣上底线,”此时他见路南鸢朝门口走去,便沉声问道,“你去何处?”
“我见父亲大人胸有成竹,此地有我无我并无大碍,不如提早回去歇息。”
“我看你是对茯苍那小子动了情吧。”少年踱到女子身边,盯着她的脸看,像是想看出一朵花儿来。
女子剐了他一眼,道:“小屁孩,懂什么。”
“我是不懂,”少年将双臂折在脑后,透过薄纱看着离天子越来越近的大剑,歪着头问道,“姐,你说茯苍那疯子为何带了个破烂兵甲?”
“都说是疯子了,我又如何猜得透疯子的心思。”路南鸢盯着鞋尖,声音轻得如同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