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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馨月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她只道童若兮在嫉恨表姐同万岁爷鹣鲽情深，这才不小心烫伤了手，心中甚为爽快，于是嘲笑道，“某些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丫头，以为自己跳了几支舞，得了一支金步摇，就把自己当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哪里晓得，原来不过是只献媚的山鸡啊！”
    一旁几个秀女听了张馨月的话，都掩嘴“哧哧”的笑了出来。
    端起茶杯正要饮下的菱芷怜，把这些揶揄的话都停在耳里，猛的一抬头，一道冰冷的目光直愣愣的丢到喜笑颜开的张馨月身上。
    张馨月被贵妃娘娘这么一看，猛然一怔，都说当今贵妃娘娘菱氏温婉贤淑，躬亲慎行，大有母仪天下的范儿。怎么此刻会流露出这般冰冷的目光。张馨月只觉得一道寒意从背脊隐隐冒了出来，于是悻悻的住了嘴，不再言语。
    菱芷怜饮了口杯中的茶，摇头摇头，然后目光投向了略微有些发愣的童若兮，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转而对着南宫影笑道，“都说江浙人善饮茶，想必若兮姑娘的茶艺也是不俗的，我宫里还有些上好的明前龙井，不如让若兮姑娘展示一番如何？”
    南宫影刚想说些什么，话头却被静妃抢了过去，“姐姐难道不知，自菱皇后去世，万岁爷就再也不饮茶了么？”
    “这……”菱芷怜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一瞬间的语塞，然后立马换了副笑容，道，“姐姐煮的茶别人自然是难抵万一，但是饮酒终究是伤身体的，本宫不过是想让万岁爷在这大雪天里，能暖暖身子。”
    静妃潋滟一笑，道，“贵妃姐姐是菱皇后的嫡亲妹妹，同样是菱家女儿，这茶艺定然也得菱皇后真传，姐姐为何不展示一番啊？”说罢，一脸得意的看向菱芷怜。
    皇后已死，菱家已灭。这其中的各种缘由，她自然是清清楚楚。她这般说话，不过是有意贬低菱芷怜这个贵妃的尴尬地位罢了。
    菱芷怜纵然保持着一脸的笑意，可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死死紧握，恨不能一下捏死眼前这个娇媚的女人。
    菱夕颜，又是菱夕颜。这个女人和整个菱家似乎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一道魔咒。
    “够了！”南宫影声音冷冷的，让在座的人一怔，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两个女人面和心不合，言语上的冲突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只当是两股力量互相制衡，充耳不闻罢了。
    可不知为何，此刻他总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童若兮走上前，依例俯身行礼。面上浅笑吟吟，内心却万分挣扎，眼前这三人都跟菱家有着莫大的仇恨，正直严肃的父亲，温婉动人的母亲，气宇轩昂的大哥，温文尔雅的二哥，调皮可爱的弟弟……一个个身影在她眼前晃动，她多想将袖口的银针刺入这三人的胸口，偿菱家上百口人的性命。
    此刻，她只觉得背脊莫名的发热，那热意好像是要灼烧她的肌肤一样。
    恨意，入骨入髓的恨，像是叫嚣着不肯停歇的狼群，不将盯上的猎物撕碎不肯罢休。
    贝齿死死咬住舌尖，借着那钻心的疼痛保持着她该有的理智。这次，自己并不是在赴死，要活着，好好的活着。要一点一滴的折磨他们，将自己和菱家所受的煎熬和痛苦一一全部偿还给他们，活着，看着他们死。
    贝齿咬破了舌尖，血水混合着口水被硬生生的咽入腹中，连同那钻心的疼痛和蚀人的恨意。
    “奴婢虽不知万岁爷同各位娘娘往日饮的茶如何，不过奴婢煮的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浅笑盈盈，哪里还有半丝方才那般被恨意侵蚀的失了理智的模样儿。
    静妃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动神色的瞟向菱芷怜。偌大的皇宫，还有谁敢在万岁爷面前提起茶艺。暂且不说菱皇后的茶艺天下一绝，别人比不过。就算是比过了，万岁爷牵头灭了菱家，难道还会因为茶艺而多看她几眼么？这个菱芷怜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没等南宫影回答，童若兮便附耳交代了碧儿几句，然后径直布置了起来。
    南宫影方才的烦躁并未褪去，这会子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看那个笑容淡然的女子。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菱芷怜的刻意安排，顿时意兴阑珊。
    不一会儿，碧儿取茶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太监，怀中抱着一个瓷瓮。报瓷瓮的小太监并未进畅音阁，而是将瓷瓮放在了一树腊梅之下，自己则冒雪等在一旁。
    童若兮接过碧儿取来的茶饼，用木制镊子夹取碾碎，幽香入鼻，果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茶，是南宫影以前最爱的茶，菱芷怜果然悉心，这会子还完好无损的保存着。
    童若兮煮茶的手法极为娴熟，将研碎的茶饼放在一旁。然后开始煮水。水沸后过了一遍茶碟，这才将水倒掉。
    这时，小太监重新抱着瓷瓮走了进来。童若兮将瓷瓮中的雪水舀出一半，装在壶中置于炉火上沸煮。剩下的一半，则直接连着瓷瓮放在另一个火炉上。
    瓷瓮上垫着一只陶盂，童若兮将方才研碎的茶饼置于陶盂之上，用瓷瓮里散发出的热气熏蒸。这瓷瓮里是沾了梅花香气的雪，一经熏蒸，梅花幽微的想起渐渐散发出来，然后全然沁入了茶饼里面。
    童若兮将熏好的茶取下，煮茶的时候，在壶底加了些许淡黄色粘稠的液体。
    “茶文化博大精深，奴婢才疏学浅，班门弄斧了。奴婢以梅花树下雪水置釜中，以炭火烧开。但不能全沸，加入茶末。茶沫经由梅花雪水熏蒸，香气已经沁入里面。此时茶分两味。当茶与水交融时，二沸过后，香气融合，沫化作为细小茶花，为茶之精华。此时将沫舀出，置于熏热过的盂中，以备用。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称为三沸。此时将二沸时盛出之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相溶，至于浓稠看个人喜欢。”女子软软的嗓音低低的诉说，一边将煮好的茶水分别倒入四只杯子中。
    原本早已意兴阑珊的南宫影不过是在看贵妃菱芷怜有什么用意，可看过这一些列看似简单实则繁复的程序之后，眼神越发的专注，似乎那已经些经年的场景在此刻重叠交错，让他有一瞬间的目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