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玦》 第三十二章 路见不平

    “师父，你就吃一点吧……哪怕只吃一点弟子也满足了……”安紫玦咬了咬下纯，身子摇摇欲坠，碎碗片早已刺穿膝盖，血涌了一地。

    流光并未看她，只是把头偏向窗户边，顿了顿：“起来吧。”

    安紫玦微怔，看着他道：“师父，你愿意吃弟子送来的食物了么？”

    流光翻过身来，瞥她一眼，“废话莫说，赶紧起来。”

    “那师父先把米粥吃了。”安紫玦抬头，把捧了一个晚上的碗递到流光面前。

    流光犹豫了一会儿，瞧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便莫名觉得有些纠结，僵硬地把手伸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安紫玦顿了顿，笑笑，“因为你是我的师父，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自然要对师父如父亲一样好。”

    “就这样？”流光微蹙眉毛。这仿佛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多次怀疑她与妖串通，如果要说她来茅山是为了协助魔尊获得自由的话，那么魔尊重获自由后她为什么不跟着他，而是执意要留在茅山，她留在自己身边到底还有什么目的？流光思索了半晌，悻悻地把碗放在床边的桌上，道：“这米粥都凉了。”

    “师父你且等等，弟子马上将它拿去热一热。”说着安紫玦身子一晃，欲要站起身，可是跪了这么久身子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知觉了，连被碗扎破的伤口也没有感觉了，只是觉得凉飕飕的血水粘在罗裙上湿答答的。

    流光面无表情，转眼看着安紫玦：“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心疼你。”

    安紫玦吃痛地摇摇头：“弟子没有想要使用苦肉计来博取师父心疼的意思，师父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弟子只是想让师父吃点饭。”

    他目中一闪，勾唇轻笑：“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要吃饭我自己会吃，不必你如此煞费苦心。”

    “哦。”安紫玦点点头，想要站起身来，可是下身已经麻木了，脑袋里一片晕乎。她身子一晃，猛地抓住旁边的桌角托住身子站起，却感觉一股血涌到了脑袋里。

    嗡……

    头部剧痛，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了，脚下一软，身子猛地又倒了下去，却没有落地，只感觉背部被一只大掌撑住。

    安紫额头上冷汗涔涔，长长舒了口气。她再次睁开眩晕的眼睛，将师父的面容尽收眼底。

    轮廓协调，琉璃眸子微仰，眉宇间亦有那股傲然的戾气，薄唇紧抿，眼里流露出冰冷的神色，又像是感觉自己吃了亏，有些许生气。

    他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扶到床榻上后，转过身去。

    安紫玦靠在枕头上，眼睛凝视着师父的背影，看着他在房间里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眼看他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有力气了，她心里便有些小小的高兴。

    过了一会儿，他找来了一些布条走到床榻边，宽大的手掌一把将她玲珑小巧的身子扶起来，握住她的脚，轻轻将她被血液浸得湿透的裙裾捋上来，只见里面白色的亵裤已经被染红了一片，甚至膝盖处的肉被割破了一大块，肉里还镶进去了一片碎碗。

    “痛吗？”他指着她膝盖处的伤口问道。

    “不痛。”她摇摇头傻笑着，“对不起，弟子让师父担心了。”

    听到她的话，流光便觉得有些好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要担心你。就算是路边的野狗受了伤，我也会上去帮忙的，何况是人。”

    “那妖呢？”安紫玦问道。

    “妖？”流光脸色一变，冷声冷气，“除妖是我的职责所在，它们的下场通通都一样，那就是死。”说着他便转身，微微弯颈，伸出手指猛地把安紫玦插进膝盖里碎碗片取出来。

    “唔……”一阵刺痛中，她皱着眉冷哼。

    将她腿里的碎碗片取出之后他便用布条帮她把伤口包扎好，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细细为她包扎伤口，像那日在月老庙里一样。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也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腿上的伤口竟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这恢复的速度也忒快了吧！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拥有的是仙人的身体，这些伤对于凡人来说是很难恢复的，可对于仙人来说简直就是皮毛小伤而已。只要休息好了，不乱心神，自然也就恢复得快，估计现在下床跑两圈都没有问题了。

    安紫玦慢慢起身，转身间突然看到师父正在对面的床榻上打坐。桌上的米粥依旧冷冰冰地放在那个位置，看来师父还没有吃呢。她翻身下榻，步履轻盈地走过去端起桌上的米粥，踮起脚尖轻轻地走出去，打算把米粥拿去热热再给师父吃，迈着猫步，走到门边，生怕动静太大打扰到师父打坐。

    她的手刚碰到门时，突然听到师父的声音，他问道：“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急着出去干什么？”

    安紫玦看了手里的米粥一眼，轻声道：“弟子知道师父还没吃东西，所以想拿米粥去热热给师父吃。”

    流光道：“我不忙吃，你先去躺着好生休息一下。此地不宜久留，等你伤好些了我们立刻去和老酒壶他们会和。”

    听师父的语气是不打算赶她走了，安紫玦心里特别欢喜，毫无顾忌道：“师父，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我还能跳呢。”说着她便在原地蹦蹦跳跳起来，碗里的米粥都被溢出来，弄得她手和衣服上粘满了米粒黏糊糊的。

    “哦？”流光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身边打量了一番道，质疑道：“恢复得这么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哦！”

    安紫玦脸色一僵，好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明明师父已经很怀疑她了，再这么一说岂不是更难让师父相信她了。努力辩解道：“弟子听到师父不赶弟子走了，一时高兴得过度，竟然间就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了。嘿嘿。”

    观察到流光看她那复杂的眼神，安紫玦立刻“哎呦”一声，捂着脚，皱着眉头，欲哭无泪道：“现在弟子的脚又痛了，唔……好痛啊！”

    “……”流光偏头看着她捂脚的手，她明明伤的是膝盖，手却捂在脚踝处叫痛……

    沉默了一会，安紫玦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慌慌张张地端起桌上的碗，连忙转移话题，“师父，弟子立刻去给您煮粥。”说着拉开门，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在房间里。

    流光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桌旁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心里还是有些纠结，也不知道把安紫玦留在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是他因为她为他做的事而感动要留下她，而是自从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觉得她很不一般。

    每当他看到她时，他心里便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有时心里会有些空洞，有时会感到有些内疚，而有时又会感觉到一股酸痛涌在心间……这些奇妙的感觉才迫使他想要收她为徒，他才会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想要探究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师父，师父，吃饭喽！”门外传来安紫玦洪亮的声音，一道欣长的身影来到门边，隔着房间的木门瞬间被拉开，安紫玦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到了他身旁的桌边，将饭菜一样样地依次摆在他面前，“师父快尝尝弟子做的饭菜可合师父的胃口。”

    流光呆愣地凝视着桌上盘子里那些黑漆漆得像木炭的东西，这还是人吃的么？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筷子插进他的手里，“师父，快尝尝！很好吃的呢！”

    他终于鼓起勇气夹了一个焦得像炭一样的东西咬了一口。

    安紫玦双手拖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偏着头观察着她师父品尝“美食”的表情，看着他吃了一进了口后表情挣扎的样子，她激动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师父，是不是很好吃啊？”

    “……”流光没有说话，还是一脸吃到了毒药的表情。

    “呕……”他低下头痛快地把嘴里的东西通通吐了出来，半天才缓过来道：“刚才你给为师吃的那是什么？”

    “是长卿哥哥之前做剩下的包子。”安紫玦道，“师父你觉得味道怎么样？长卿哥哥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好在还剩下一些，所以弟子就拿给师父品尝品尝。”

    “包子？还是黑色的？”他汗颜道。

    “额，不是啦。我发现包子时它已经凉了，所以我就把它放在火上烤了一会，之后就黑了。”

    安紫玦顿了顿道：“师父感觉不好吃吗？”

    “你亲自吃吃看就知道了。”流光道。

    “哦。”安紫玦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入口便是嘎嘣脆，像是吃沙子一样的感觉，她一脸吃到屎的表情，迅速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她发誓这是她吃过最难吃的包子了，都怪她把包子烤得焦糊了吃起来跟吃木炭一样的感觉，要是暮长卿在天有灵估计也崩溃了，招牌都被她毁了。

    “师父您还是喝粥吧！”安紫玦把一碗粥递到了流光面前，碗里的东西看上去还算有点食欲，都是白白的米粥，不是黑漆漆的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喝了一勺，表情不再像刚才吃黑包子那样挣扎了。

    吃完东西后，安紫玦跟着流光离开暮长卿家，走到门口时安紫玦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长卿哥哥的房子，心里有些难过。要不是她的出现师父也不会有机会杀了长卿哥哥，但是那样长卿哥哥却有机会杀了师父，她护了她师父却害死了她长卿哥哥，她的心情万分纠结。也不明白师父和长卿哥哥曾有过什么恩怨。可毕竟还是师父杀害了他，这一点还是师父有错在先，踏出暮长卿家大门的门槛时，她暗暗地发誓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后，定要师父给长卿哥哥一个交待。

    江南的小镇里果然如诗词中那般美好，烟波江上，杨柳依依，来往的路人络绎不绝，可是远处的一声怒吼打破了这看上去貌似安宁的街市。

    繁华的镇上，一处街头的角落，围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大汉和他的一群扛着木棍的手下，大汉粗迈的爆吼声震耳欲聋： “哼！臭小子，竟敢骗大爷的钱！来人呐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不要打我，啊！打人不打脸，不要打小爷的脸！各位好汉大人有大量，放过在下吧！”人群里一个少年的求饶声断断续续的传出。

    “太可恶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安紫玦见状后捏紧拳头怒道。她转身看了流光一眼道：“师父，我们过去帮帮他吧。”

    “嗯。”流光点点头走了过去，看着挥舞着木棍的人道：“放了他。”

    “嘿，竟然管大爷的事，信不信连你一块打！”那位衣着华贵的大汉掰弄着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戒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挑眉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了他。”流光咬牙道，眉间一股戾气涌起，手里的刀动了几下。

    被打那个少年见有人来替他解围激动地大喊道：“大侠救救我！”

    “哟呵，小子你这是主动来找打啊！来人给我打！”锦衣大汉挥挥衣袖，身后手持木棍的人像马蜂一样涌上来，包围住流光。

    看着那些拿着木棍与流光打斗成一片的人，安紫玦担心师父会受伤，她站在一旁大喊道：“师父小心！”

    那群人举起木棍劈头盖脸朝流光挥来，他不紧不慢挥舞着手中的佩剑，淡漠地眉眼定然，因为害怕伤到人的原因他的剑没有抽出剑鞘，却依旧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实力太强，只见那个锦衣大汉跪地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流光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滚。”

    “谢谢大爷不杀之恩。”大汉伏身磕了几个响头，迅速带着那些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手下离开了。

    被打的少年惊魂未定的样子呆愣住了，他抬眼看了流光一眼，扑上去激动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来日在下定当报答大侠。”

    流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必。”

    “公子不用跟我师父客气的，我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安紫玦跑了上来道。

    少年挠着头道：“哦……”

    “公子告辞了。”看着流光已经走远了，安紫玦追了上去，“师父，等等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