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竹林,竹屋,竹韵竹香。
当凤飞再次醒来时,母亲伺候在床边,捧着一碗药,草药的涩香让他觉得很刺鼻。忽然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天地渣滓。”
“小飞,醒了”
“娘。”梦飞回答得有点有气无力。
“你已经昏迷过去一个月了,那些个破巫医换了一个又一个,你那个死老爹又不让请个巫祭来,最后还是老娘机灵,连续拜了十日娲皇庙,今日可算是醒了!”
“娲皇庙娲皇!呼——”记忆忽然如潮般席卷而来,梦飞感觉脑子里犹如针扎,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凤凤儿惊得跳了起来,连忙掐人中,捶心口,忙活了好一阵,发现儿子呼吸平稳,只是眉头紧皱,显然痛苦万分,这才收手。
药碗早已摔成碎片,药汁喷洒在她衣服上。
她急喘地深呼吸着,良久虚脱一般坐在竹床边,面色凄苦,“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一会哭个不停说姐姐死了,一会又惊了魂似地大喊娲皇不要,一会又吓死人地怪叫。”
好在,这次梦飞似是睡饱,一会儿就重新醒来。想拉一拉娘的手,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动一下手指都难受,“娘,你说我躺了一个月了”
记忆中那些如梦似幻,像是不真实的存在,只有娘的这张脸才是真实。只是自己不是在学院吗为何回到了家里
“是啊,你这一晕,就晕了近一月,造孽啊!问那么多干什么来——先喝了这碗安魂汤,喝完就有精神了。”
“安魂汤是什么娘,我现在精神好得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嘛!我现在好饿,感觉可以吃掉一头牛!”梦飞觉得自己虽然脑中隐隐刺痛,影响清明,但是精神却极为饱满,一辈子都没这么好过。
他炯炯有神地注视他娘。
“我看看,”少妇的美目在儿子脸上巡视良久,“嗯!确实不像没精神的样子!哼!我就说这些巫医没一个靠得住的!还安魂汤,安什么魂我儿子得了失魂症了吗我看这些人才得了失魂症!还病的不轻!我儿子明明是饿了对吧可是——娘以为你不饿,那些饭菜都还没来得及热!娘现在就去烧上,你别动,等娘回来和你说话!”
梦飞坐了起来,忍住大饿,慢慢整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随着思索,心不停往下沉,手掌抓得粗竹杆嘎吱作响。
一会儿,凤凤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儿子啊!你说说,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娘就觉得诡异呢老实说,是不是鬼上身了啊放心!我不会告诉那些道士的,你只要肯离开我儿子的身体,我保证天天给你祭拜,你想要什么都行!鬼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在这深山老林的大家都是老邻居,大家要互相理解,凡事别做的太绝,您说对吧”
凤飞发现母亲越说越脱线,连忙制止:“娘,别胡说八道!你儿子是怕鬼的人吗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呗!这一个月早就好了!”
“哎——鬼兄弟!您这样可就不对了啊!我儿子打小可就不是这尿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哪里敢还嘴您就别装了,爽快的出来,您要什么直说,我保证满足!”凤凤儿拍了拍胸脯,非常大气地承诺。
凤飞捂住额头,发现自己有点精神匮乏,这事怎么就说不清呢他终于明白,那个她也说不清时,就是这种无力感,这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
“娘,你听我解释!”
“好!老娘今日就跟你耗上了,你不走,老娘也不走,别看这地方阴山鬼林的!老娘身上阳气壮的很!看谁耗得过谁!你继续装,继续,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她双手叉腰,摆好架势。
“娘,我是不是变俊了”梦飞自信地一笑。
“是!”她瞪着眼。
“娘,我记得我摔倒在一个山谷里,是谁把我送回来了”梦飞思索着。
“学院的人说是把你从后山捡回来,是你爹把你送回来的!你继续装!”她青筋跳起,冷笑。
“好吧!嗯——娘,我是不是变聪明了说话也不迷糊了”梦飞无奈到。
“是啊,我儿子变聪明了。”凤凤儿忽然情绪稍微和缓,却忽然抽泣,给梦飞的感觉不像是自己中邪,倒像是娘中邪了。
“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可是,这个故事,我讲了你不一定会相信啊,我还是不讲了。”梦飞狡黠一笑。
“讲!”她果断地像是在下令。
“娘,其实我遇上神仙了,我是在梦里遇上的,而且我现在学会了修行之法,那神仙道法高强,常人修炼需要数百数千年,而她告诉我只需要五年,为了证明她的本事,她一夜之间将我的容貌身体全改变,而且我现在也学了不少本事,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我的作业。”梦飞尽量把这件事情讲的真实一些。
“哦真的这样那您展示展示”她也笑了笑。
凤飞没注意到她娘的语气变化,焦头烂额地思考着,企图找出一件能让母亲信服的事
现在自己洗经伐髓,阅尽千卷天地密书,也算是修行中人,却什么法门都不会,那些道书读是读了,至于讲的啥意思却完全不懂。姐姐说自己的念力强大无比的!不如试试这个!
“娘,你今日穿的是红色抹胸对不
“是!辟邪的!”她咬牙切齿。
“辟邪”梦飞呛了一口气,不过没关系,总有办法令她信服。
这念力虽然初步能够控制,但是具体如何使用却一头雾水,书上说神仙可以移山倒海,可那定是绝世的法门,不如我用念力推一下桌子试试。“娘,你看,我移动这个桌子,”闭目,凝神,仿佛从眉心伸出一根绳索,将桌子束缚,然后平平地拉动半米,然后诚恳地征询老娘意见,“娘,你看,我是不是学到本事了厉害不”
她冷眼看着他。
“娘,我可以把门打开。”梦飞无奈只好继续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本事。
“窗户,也打开了!”
“锅盖我给你掀了一下,肉也翻了翻,锅底快烧糊了。”
“娘,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才相信我嘛!要不我把你身后藏着的那根竹棍拿走,你就信了吧!”
“啊!——”凤凤儿忽然凄声大呼,抽出背后藏着的粗大竹棍,朝梦飞狠狠地打去,“我抽死你!我抽死你!嫌老娘还不够倒霉是吧,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外子务了正业,儿子读了最好的学堂,结果你却要来害我,”她一边不要命地抽着,一边哭泣,“我儿子傻了十一年,你还不放过他当父母的都这么聪明,儿子却又丑又傻,说出去,你当鬼的你都不信!这要是不是鬼上身,又能是什么鬼吹灯是吗你吹桌子!吹门!吹锅盖!老娘打死你,打死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宁可我儿子不活了!也免得你一辈子纠缠得他痛苦……”她每叫一声,便狠狠打一棍,抽的梦飞身上皮开肉绽。
梦飞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失态,虽然身上剧痛,但她知道母亲心里更痛,心想,母亲忍了这么多年了,就让他一次爆发完吧!这痛,和女娲带给他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忍着!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我被鬼上身,虽然我现在也不确定这算不算鬼上身,但是她竟然猜得**不离十,常常觉得父亲智慧,原来母亲也是聪灵的。”
梦飞正走神之时,凤凤儿奔到外屋,回来提着一桶腥气逼人的不知名物,满头满脸朝梦飞倾倒,“打不走你这只恶鬼,那就看看老娘的狗血大粪汤,看看你怕不怕!”
那些粘稠的液体,红的黄的,噼里啪啦铺满了梦飞身上、床上,溢流到地上,溅射到墙上,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咳咳咳咳——娘,你闹够了没有你见过被打不叫的鬼吗鬼也怕疼的好不好好了,狗血大粪你也泼了,这下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不是鬼,是你儿子了啊”
“啊——你真不是鬼可是,万一你是那种道行更深的鬼呢当年的老道士就没把你给找出来!”凤凤儿头发散乱,失魂落魄,但是疑心却不改。
梦飞气道:“就算我是大恶鬼,道行比泓齐长老还深厚,可是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消停了你拿这只恶鬼没办法的好不好澡房还有没有清水几桶我要洗洗啊,娘!”
可是凤凤儿痴傻地喃喃着:“真的没办法吗”根本不理他。
“娘,你先别着急,你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证明我是你儿子吧,我保证我真的是你儿子就是了!要还是不行,就等父亲回来再说。”梦飞实在受不了身上这感觉和这味道,连蹦带跳,一瘸一拐忘了痛,以最快速度窜进了澡房。
连续洗了多桶清水,摸摸身上的血痕,“奇怪,怎么一点都不疼了,还快速消肿”忽然察觉门外有一双眼睛窥视,于是喊道,“娘,你快看!你刚才抽出来的伤,就这一下全好了!”
凤凤儿窜进来一看,手摸索着儿子的皮肤,惊喜道:“真的呀!好了!你真的不是鬼啊,鬼可不会给人治伤,就会害人了!”说完,她就摇摇晃晃开始往后倒。
凤飞连忙扶住,“娘,你太辛苦了!”
“小飞,你长高了呀!高出娘一个头了!也变壮实了,脸也变俊了,现在快赶上你爹那个死鬼了,娘以后不担心你找不到婆娘了!”
凤飞惊喜,可是家贫人贱,镜子这类奢侈物是找不到的,但是摸摸自己的脸,消瘦,均匀,摸摸自己的身体,结实,有力,高度能看到娘的头顶,有几根白发夹杂。梦飞终于确信,自己的命运,变了!
“娘倒是没注意你嗓子也变声了,你终于长大了,娘也放心了。”痛哭流涕。
“这么说,你真的能修行了五年就可以成仙”
“或许吧——”梦飞想说是的,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以后去哪修行呢或许那些道卷有些用处,但是该如何领悟或许应该去学院里询问教士。只是修行便有劫难重重,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仙之时。但是娘却希望自己修仙。他犹犹豫豫道:“是吧!”
“哎呀!真的是太好了!你爹当官有什么了不起啊,我儿子还要成神仙呢!”凤凤儿觉得整个天都变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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