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的番薯藤》 第五章 会后悔吗？

    木子清气冲冲走到房门前，才发现自己手包不见了。回想起，那时赵欣然强拉着自己和方舒俊跳舞，把手包往自助餐桌上一搁。木子清只好反身青莲厅去寻找。青莲厅此时人都散去了，竟然连灯都关掉。木子清想着可能手包可能被捡起来放到大厅总台去了，转身要走，眼睛瞥到有个男人站在窗前，月光打在身上，发出柔和的光，但藏着孤寂，手里端着酒杯，吸着烟，烟头一明一灭。男人好像感到有人在看自己，突然转过脸，竟然是方舒俊。

    木子清迅速一闪到边上，拍拍自己的胸，吓死了。看来，老是和自己不对盘的方舒俊也是有心事的人，可能是感情问题吧。木子清想着方舒俊和赵欣然，暗暗猜测可能是赵欣然太厉害了，这样年轻就成为全国顶端国际连锁酒店润辉集团董事长助理，还长的这样诱人，木子清都替方舒俊捏一把汗。木子清联想自己的求而不得的痛苦，感觉方舒俊也是可伶人，不禁心里对他的气消退了几分。

    果然，到大厅总台一问询，说是从青莲厅送来一个手包。总台核实了木子清身份后，把手包还给了木子清。木子清赶紧打开手包，检查那张写满自己对林木相思的照片还在，拿出来用嘴亲了下照片里笑着青春飞扬的林木。木子清得到这张照片是很不易的，是木子清冒着道德风险窃取的。那年，八中评风采少年，每个候选人都在展示窗有一块介绍和照片。木子清趁着天黑，偷偷打开展示窗玻璃，把林木的照片一撕，赶紧跑了。第二天，大家都在议论林木是不是太帅了，照片呗哪个暗恋的姑娘偷走了。木子清心里惴惴不安几天，八卦的风也就吹散了。等林木去县城读高中后，木子清就把这张照片放在自己贴身处，随时带着，有时想的林木不行，会在照片后面写上蝇头小文大的字眼寄托爱恋。木子清把这当成一种信物，是绝对不能丢的。

    道谢后，木子清喜滋滋地回房间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些小动作都落入了一直在后面跟踪他的方舒俊。方舒俊看着木子清嘴角含春的模样，想起木子清写在照片后的那些话，气地把拳头砸向墙壁。

    林木，我每天梦见你，梦里你好像有点喜欢我，我不想醒。

    林木，我一定会努力考上你们高中，等你读大学了，我也一样。离你近些，多看你一眼也好。

    林木，你真的喜欢张见安吗？你不是说外貌不重要吗？

    林木，我控制自己三年不见你，你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我想我真的是爱你的。

    林木，我想生一个我和你的孩子，偷偷也行。

    “想偷偷生个林木的孩子，木子清，你想的美！”方舒俊咬着嘴唇，那恨模样像地狱修罗。

    第二天的学术报告，木子清做的很成功，应得了满堂掌声。木子清看到方舒俊和赵欣然都在，从方舒俊眼里竟然还看到了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自豪感。木子清特意让自己忽略方舒俊的目光，想来自己是太累眼花看错了。对赵欣然竖起的大拇指，木子清倒是大方地点点头示意。

    会议持续了三天，除做学术报告时遇见过方舒俊和赵欣然外，后来两人都没再出现。会议结束，木子清和perez做了告别，并向杭育生汇报了与会情况，就坐车去w城。在车上，木子清给周继容打电话，对方是盲音，心提了起来，感觉联系照顾周继容的临时工阿姨，说是周继容身体恢复不错，早上好像接到公司里有重要会议通知，一早就出门了。木子清又和阿姨细细说了下周继容饮食的注意事项，反复叮嘱后才挂掉。有了高铁车后，s城和w城距离不远，木子清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多年未归，想起少年时光竟然近乡情怯。

    木子清的家算是w城的乡下。乡下的房子大都是落地屋。木子清老妈曾问木子清城里人热衷的排屋是什么样子，木子清说就是一排过去都是房子，每户人家是一楼到屋顶**成户。老妈笑着说那不就是我们这样子嘛，你隔壁王婶还向我炫耀自己儿子有钱花了几百万在城里给她买了个排屋。木子清原本还想具体解释下两者的价值差异，但听老妈开心的语气，就把话噎下去。其实，木子清也说不清两者对于人生幸福而言到底又有多少的区别。

    木子清转了几趟车到家已经晚上10点。继父已经睡下，自从前几年酒精中毒差点成废人，终于让继父害怕地把酒戒了。但身子还是败了，每天到老人活动中心坐坐聊聊打发日子。继父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比木子清大许多，在木子清到这个家时，他们或在外读书或在外跟亲戚学做生意，后来也就安家在外了。木子清没见过几面，谈不上感情。但木子清长大后听说了不少婚姻重组的家庭，外来的孩子被那些兄弟姐妹欺负胡事情，感觉自己算是很幸运的。继父虽然不怎么喜欢她，喝醉了在骂妈妈时会吼她几句，但从来不曾对木子清动过手脚，也不曾缺过木子清学费。木子清上大学后一直在兼职，有次老妈电话里说继父传话让木子清不要这样辛苦，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所以，木子清对继父感情虽淡，但也是作为父亲在尊重的。这次回来，带了一些礼物，其中不少都是买给继父的。

    老妈几年没看见木子清，从给木子清开门进来，一直没离开过木子清视线，眼角有泪，很有点激动。老妈自接到木子清说今天回来的电话，就关了店面回家准备木子清从小最喜欢鸡丝粥。老妈让木子清梳洗一下就过来吃粥。木子清简单用热水擦了把脸，把头发重新梳下绑起来。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厨房的日光灯照着母亲的侧脸，皱纹、灰白发，从小一直遗憾没遗传到母亲的美丽的木子清发现几年未见，以为会永远不老的母亲也是在老去了。

    “清清，在发什么呆呢，赶紧过来吃。”餐桌上放着一锅的粥，还冒着热气，小碗里已盛好，边上放了双筷子和调羹，配粥的小菜是一碟咸菜五花肉。几年没吃到妈妈的手艺了，木子清很激动，捧起小碗，轻闻一下，向妈妈做了个鬼脸，“妈。这样晚了还给我准备这样多，你想让我变成小猪呀。”老妈看着木子清调皮的样儿，笑着排了下木子清手臂，“你这丫头，之前在电话里不是叨叨着要吃这吃那吗？再说你现在瘦的一根竹竿样，人家小猪还看不起你。”“妈，我发现几年没见，你真变了。”“哪里变了？”老妈听宝贝女儿这样说，不经紧张起来，摸下头发整下衣角，巴巴地望着木子清。“哈哈，妈，你变得聪明了，都能知道猪在想什么。”老妈呆了下，很快明白自己遭了女儿道，又作势要拧木子清腰。木子清一边躲闪一边笑。那明媚的样子，木子清妈妈感觉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老妈走到木子清身后搂住木子清脖子，木子清好久未跟母亲的如此亲昵，一时不适应，身体一僵。

    “清清，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妈妈多久没看到这样的你了。家里连遭出色，妈妈都没对你上心，你也一直很乖。妈妈每次看你紧抿着嘴，从以前那么爱笑的小姑娘变成那个模样，妈妈心里好痛，感觉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木子清感觉脖子里湿湿的，回过头，发现母亲已经哭城了泪人。木子清赶紧扶老妈坐到边上，身体够过去把餐巾抽了几张出来，为老妈擦眼泪。老妈自己拿过纸巾，一边拭泪，一边难为情地笑了“人家都说老人家容易眼泪浅，果然我也是老人家了。”木子清搂住老妈的肩，撒娇道“妈，你才不老呢。我们出现肯定是一对姐妹花”。看来夸女人年轻漂亮谁都吃用，老妈马上心情好了，用手指弹了下木子清的额头，把碗向木子清推了推，“赶紧吃，要凉了。”

    老妈摸着木子清长发，轻轻叹：“好快。我们清清都长大了。要是你外婆能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一定会很开心的。你外婆在时就常说清清是最像她的，等清清把牙齿弄好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木子清外婆是新疆人，祖上是贵族，有回回和蒙族联姻，所以到外婆，集中这两个民族在外形上的优势，大眼睛高鼻梁，肤色很白，身材不像江南女子那样瘦弱，是很引人注目的。木子清外公年轻时候到新疆收购皮子，偶遇被人强拖到草地里非礼的女子，练过功夫的外公就这样救了外婆，成了外婆心目中的英雄。不管族人反对，毅毅然跟外公到了这个小镇，并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外公在wg因为出身受冲击，常被捉去批斗，有天半夜被从被窝里抓起拖走后再也没回来。外婆就一个人辛苦拉扯着木子清母亲，并坚持打听外公消息，怕外公回来找不到家，一直不搬家。临死前都在叮嘱一定要找到外公把他们两人合葬一起，坚持在这前暂把自己棺椁埋到老屋庭院的葡萄架下，说七夕节能与外公遇上。有天镇政府来人找到木子清母亲，拿出一个装着一张老旧照片的透明袋，问是否认识。说是前年隔壁镇的一个学校要推平后面荒坡要扩大操场，结果发现乱葬坟，从一个尸骨手里发现这张照片，照片后写着地址。民政局很重视，一路查到这。经过各种曲折，终于把外公遗骨运了回来。这次就是为外婆迁坟

    木子清记得老妈电话里是那样形容心情的“清清，我看到那照片，头皮发麻，心被千刀万剐，为你外婆外公心疼，真的心都疼了。造孽呀！“电话两头都大哭起来。

    “妈，你说外婆有后悔吗？“木子清想起外婆，看了妈妈一眼，问。老妈叹了声，轻轻地说：”女人要是心里有爱，哪里会悔。就像我对你爸，不是后悔跟了你爸，我只是后悔当初应该多爱你爸点。那些年那么困难那，我就想想和你爸年轻时开心的日子，也就熬过来了。“

    “妈，粥很好吃，再给我舀一碗吧”。提起父亲，木子清下意识就转移话题。木子清当初目睹母亲被气疯了的奶奶赶出家，当时奶奶哭骂的那些话，大概猜到在父亲的意外死亡里有母亲的因缘，死者已矣，木子清从来没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好奇，母亲是木子清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因为舍不得所以才小心翼翼。

    有爱就不会后悔，是吗？林木，或许，我真的应该更大胆跨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