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她的美人母亲为了能给她找到安生之所,辗转了几座城市,最后因为盘缠耗尽,留在了洛城。
洛城是蜀国的中小城市,不管是交通还是商业在全国来说都属于中等。人口过万的洛城有大小寺庙近十座,尼姑庵却只有一处,那就是洛城青山尼姑庵。
那一天,客栈老板终于不能容忍继续拖欠房款的美人母亲,将她们两大一小赶出客栈。偏不巧,突逢大雪,三人差点冻死在街头。
下山采购食材的惠仁师太就是在那时,从大雪纷飞中走来,如现世观音,拯救她们于万难之中。
美人母亲怕她的眼睛会遭人误解,只说这是生下来后才得的红眼病,一时没钱治不好,才导致这样。
惠仁师太一面承诺一定会掏钱将她的病治好,一面在了解了美人母亲的处境后要求她们暂住尼姑庵。
可谁知,这一住就是四年。
四年里,美人母亲和周嬷靠着给庵里的尼姑们缝补衣物来抵消住宿费,靠自己种的蔬菜和养的家禽来糊口。而惠仁师太,每月都会按时送来一些生活必须的用品维系她们简陋的生活。
美人母亲每次都会拉着惠仁师太千恩万谢,而每当这个时候,惠仁师太都会拉着她的小手,摸着她的眼眶,目光和蔼的说道:“你也不必谢我,只道我是和这孩子有缘。虽然这孩子的红眼病一直治不好,但我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因为这孩子有一个异于常人的聪慧脑袋,所以菩萨就给她了一双异于常人的红色眼睛。你且放宽心,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孩子像是有福之人,余生必可安享富贵。”
惠仁师太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美人母亲定了心,也让周嬷定了心,可她并不因此就安了心。
虽然她对以前的世界没多少具体的印象,对现在这个世界也了解不多,但是只凭美人母亲和庵里的老尼姑如此将她藏着掖着,她就已经料想到如果将来哪一天她的存在公诸于世,不仅是她要死,她的美人母亲和周嬷,还有这尼姑庵的人,都要死。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其抹杀。不管有利有害,只要消失了,就是无害。
或许是想着今天也许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天,所以她总是会格外珍惜每一天的时光,每一天她都会让自己有所收获。即便只是这样坐在山头,她都会努力让眼前的景色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都说桃园深处有神灵,她就在这桃园深处,那么,神灵,你在哪呢?
粉色的花海一直连绵到视线的尽头,空气中溢满了桃花的芬芳,并不浓郁,却让人流连忘返。
“红月,你这小妮子,又躲到这里来了。叫你几遍了都不应,非要为娘上来找你才肯回去是不?”花海的尽头有一素面灰袍的窈窕女子信步走来,虽面色带黄,眼窝深陷,但依然可见昔日的绝色。
“孩儿这不是为了让娘多运动运动才故意装没听见嘛!娘要多运动,身体才能好。”红月拍拍衣上的灰尘,一边走向来叫自己回去的美人母亲,一边不忘有理有据的将自己的过错全部撇清。
“你这妮子,还敢强词夺理。人家四岁的时候都在和稀泥,你却已经能跟自己的母亲顶嘴了,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七八岁了呢!”秦碧澜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女儿光洁的额头,又顺手将落在她发髻上的花瓣拂掉。
“您再敲下去,说不定明天起来我就变成十七八岁了,您可千万手下留情呐!”红月捂着被敲的额头,吐了吐舌头,神情安逸。对于这位不到二十岁的美人母亲,她更多的时候是像朋友一样对待。放在前世,这美人母亲还得叫自己一声姐姐呢!
“不跟你贫,你歪理总是那么多。周嬷已经做好了饭,巴巴等着你回去吃呢,快走吧!”秦碧澜再一次为女儿超乎常人的思维折服。最开始,她不是没有疑惑的,但既然惠仁师太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更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女儿的红眼珠是天生的。那么,不管是多奇怪的事情再发生在女儿身上,都已经变得不那么稀奇了。
——四年,她们三人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四年。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四年,她不敢想,也不去想。只希望可以再有几个这样的四年,再有几个就好……
风卷着花瓣,将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染成了同样的花色。
回头望一眼这绚烂的桃花林,红月微勾起唇角。
若桃园深处真的有神灵,那么,一愿母亲常在,二愿母亲终老,三愿好人终有好报。
“在笑什么?”
“没,只是闻到周嬷的饭香了。”
“小馋猫,这么远你都能闻到?今天周嬷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腿,你等下可要好好谢谢周嬷。”
“孩儿遵命!”
“……你这妮子,真是人小鬼大,再过几年怕是没人能说得过你。”
“娘亲尽管放心,不管再过多少年,孩儿终究是孩儿,是娘亲最宝贝的红月!”
“是是是,那为娘最宝贝的红月,今日可有什么自编的曲目唱给为娘听?”
“嗯……我想想啊……啊!有一个!歌词还没想全,大概是这么唱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今世的美人母亲,如果说我的到来注定要为你带来灾难,那么就让我在有生之年,尽一切可能的让你开心吧!只要你能开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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