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甜很久不曾做梦,这次却梦到她和许陆初见的时候。
她大二,许陆研一,本来两个人毫无交集,如果不是那天潇潇硬拉着她换了个食堂,她也不会遇见他。
郝甜这个人,固守成规,崇尚一成不变的生活,一旦有什么打乱生活轨迹,没有人领着她,就会变得很慌乱。考来雁城在她意料之外,高考志愿前三所学校她填的都是省内的重点大学,专业也勾了服从调剂,但万万没想到,这样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最后也能让她远走他乡reads;。
但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被潇潇拉着去那个食堂,更别说遇到许陆,。
那个时候的许陆还很青涩,介于成年男人与少年之间,眉目带着冷色,生人勿近。
潇潇扯着郝甜去抓奸,俩人就坐在潇潇男朋友斜后方,郝甜一眼看到的,不是潇潇男朋友身边那位小鸟依人浓妆艳抹的漂亮女生,而是那个女生对面那桌,一个人霸占整张桌子的许陆。
她不敢认真看他,不敢盯着他不放,潇潇在旁边咬牙切齿地掐她,她疼得面目狰狞,却埋首一声不吭。
那个时候,她的胆子只有芝麻大,在此后陆续几年里,被许陆强行锻炼出来才好了许多。
潇潇恨不得扑上去掐死那对狗男女,郝甜心里也恨不得扑上去,不,端庄大方地走上前,跟他说:“嗨,师兄,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这种事情,郝甜宿舍四个人除了她,其他人都做得出来。
郝甜心神全在许陆身上,恨不得长一对隐形的眼睛,将许陆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扫射一遍,没长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潇潇暴脾气,在狗男女开始你侬我侬互相喂饭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抄着餐盘上前,将打来一口没动的糖醋里脊混米饭盖到渣男脑袋上。
“某某,我操、你祖宗!”
郝甜被潇潇狂放不羁的作战方式给吓到了,坐在原地完美诠释了呆若木鸡一词。
这一战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彪悍程度让周围人纷纷退避三舍。
除了潇潇能打,那个漂亮女生也很能撕,俩人就像身披铠甲的战士,一人青龙偃月刀,一人虎头湛金枪,杀将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郝甜好不容易从混乱中回神,不敢上前参与混战,只好给自己不断打气,拖着餐盘打算寻一破绽放个冷箭,完事后再找潇潇要点压惊补偿,却没想到美色误人,她才想将手里的餐盘扔到那想偷溜的渣男脑袋上,就被人轻而易举将餐盘抄了过去。
郝甜茫然回头,许陆正站在她身后,端着餐盘一脸漠然地要走。
郝甜瞬间手足无措,立刻忘了队友尚在鏖战,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个,餐盘是我的。”
她艰难说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许陆本来已经走开,听到她这话犹豫了一下,回头道:“扔他我不会拦你,但你不能误伤别人。”
误伤别人,误伤谁?她明明是瞄准了扔的,渣男周围并没有人,大家都明哲保身去了。
她睁着杏眼,一脸茫然。
许陆要走,最后却又多看了她两眼。
郝甜便站在原地目送他,恨不得这世上就他俩人,一切纷纷扰扰都尽皆远去。
后来潇潇告诉她,那个时候她就像座望夫石了,感天动地,也狼心狗肺,她打架打得负伤入院,她竟站在兵荒马乱的战场心里想着风花雪月。
她对许陆的爱慕与依恋,竟是从第一眼就开始了。
郝甜醒来时许陆还没睡,黑暗里他将手放在郝甜额头上,轻轻搁着,也不压迫她。
郝甜动了动,他马上凑过来,手从额头上移开滑到她嘴角,摸摸她,又亲一口reads;。
郝甜眨眨眼,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她是依恋许陆,可这么几年,许陆何尝不依恋她。
他们像双生的藤蔓,越缠越紧,直至某天,不分彼此。
郝甜烧退了,许陆还是没能松快下来,见她醒了,又将她抱住,摸到她背后一背冷汗。
“做噩梦了?”
郝甜摇摇头,脑袋不晕了,却觉得身体很疲乏,翻身都很累:“美梦。”
许陆笑出来,道:“有多美?”
梦到你了,你说有多美。郝甜却笑着不说,钻进他怀里。
许陆抚着她略有点汗湿的后脑勺,怜惜地又亲亲她。
郝甜道:“大陆,你也睡吧。”
许陆:“嗯。”
郝甜知道他是在敷衍她,曾经很多个夜晚他们都重复着这样的对话,可每每她从梦中醒来,都能看到他睁眼守在她身边。
他怕她高烧不退,一直反复,因为第一次的疏忽,郝甜曾烧到说胡话的地步,但主要也是,没人会想到她明明退烧了还能接着烧起来。
郝甜又困又乏,伸出一只手想遮住许陆的眼睛,最后又被许陆按回被子里,她无力挣扎,靠在他胸前又睡了过去。
郝甜没有再复发,烧退了以后除了人看起来有些虚弱,其他一切如常。许陆这才算松口气。
元宵节那天,俩人一起去了趟超市,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健身房,许陆扭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但确实应该是想建议郝甜去锻炼锻炼。
郝甜从小体育成绩就不好,大学时被许陆拉着跑过一段时间,但许陆研究生时就很忙,不能时常监督她,所以跑步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索性放弃了。
许陆其实很舍不得对郝甜露出疾言厉色的一面,一直以来都很纵容她,就算偶尔严厉一点,也不过是色厉内荏,导致郝甜根本不怕他,时常恃宠而骄,在他面前颇有点没法没天了。
郝甜没听到许陆说什么,便全当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但郝甜也忘了,许陆要是真狠下心来,对她未必下不去手。
郝甜怕生人的臭毛病,就是被许陆给强硬地扭转过来的。
俩人在一起之后,许陆经常让郝甜帮忙给他的导师同学送图送报告送论文等等,除此之外甚至还给她报名演讲,报名元旦晚会的节目,就为了炼出她的胆子。
许陆其实一直担心郝甜步入社会很难融入环境,工作时可没几个同事像同学那般好相处。他能给她保驾护航,却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他希望她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别扔个餐盘还战战兢兢,在陌生人面前,不那么唯唯诺诺。
及至今日,郝甜在外人面前的胆小内向依旧有迹可循,但已绝不像刚上大学那样严重。比如她可以在并不算熟悉的小叔子面前露出尖尖的獠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就像潇潇说的,许陆就像一个雕塑家,一点一点,将她刻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光鲜漂亮,生气灵动。
大概她永远也忘不了刚开学郝甜坐在后排埋首一言不发,和人说句话就脸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