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震想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他忍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压抑着怒气，重重的叩响了门，男人不耐烦的将门打开，嚷嚷道：“嘛呢，奔丧啊！”
张震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屋内，小蝶很是惊讶，有些呆滞的看着张震。
黑漆漆的家里一无所有，关键是脏，脏得张震都无法下脚，他完全无法想象，小蝶是怎样在这肮脏的环境下长大的。
屋角的床头，一块黑不拉几的棉絮动了一下，张震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坨肮脏的棉絮竟然是一个人，一个两眼无神满口黄牙的女人。
有手有脚，活成这样，这不是穷的问题，这是懒，懒到了骨子里，小蝶是何其不幸，竟然活在了这样的家庭。
这个地方，张震一秒都不想待，他将一沓厚厚的红票子扔到油渍肮脏的木桌上：“这个孩子，我买了。”
虽然张震很不愿意用这个词，但是这是他想到最直接干净的做法。
女人嗖的一声弹了起来，与男人围在了桌子旁，两道贪婪的视线充足了电似的亮着。女人干裂的嘴唇抖动着，小声说：“没想到山里捡来一个丫头，居然有人肯花钱买？”说完即刻换了副脸色，兴高采烈地朝着小蝶喊道：“快，叫老板！”
男子一脸讪笑，像是提小鸡一样小蝶她提到张震跟前，朝张震面前一推：“拿去，你的了。”说完，她对小姑娘一瞪眼，道：“这小鸡仔，没想到还能卖钱。”
他交出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件买卖自由的货。
张震更加庆幸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爸爸妈妈他们很高兴呢，真好。”站在黑漆漆的木屋外，小姑娘回头看看曾经的“家”，忽闪着一对大眼睛，脸上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没有害怕，淡淡的笑着，美好得像一朵纤尘不染的野花。
这一天，十月的尾巴，刚刚还有夕阳的小镇，下起了秋雨。
张震默默的走着，撑着大黑伞，小蝶亦步亦趋的拉着他，安静的跟着张震的脚步。从张震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出家门起，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没有任何的排斥，由着他把自己带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么？”他问她。
“不问。”她仰起小脸，擦着冻出来的鼻涕，嘻嘻一笑：“大哥哥是好人，我看到你好开心的。”
小蝶似乎对张震，有着一种天生的信任感。
张震摇头，蹲下身，抽出手绢细心擦着她脏脏的鼻子，笑道：“果真像白纸一样干净。”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越来越冷。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两对脚印，朝前延伸张震带着小蝶，不可能再睡到树上，他找了一间乡间最“豪华”的旅社，四十块一天，24小时热水，还有一台古老的凸面电视机。
简陋的乡间旅社里，张震收拾着脏乱的床铺，皱眉道：“明天就到县里了，今晚将就一夜，早点睡吧。”他回头看着左顾右盼的她，“小蝶，听到没有？”
“这里”她跑到张震身边，高兴地拉住他的手，“这里的房子好漂亮啊！”说着，一纵身扑到床上，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棉被上滚来滚去，拍手直笑：“好软好舒服！”
“你以前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床？”张震坐在床沿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
“我的房子里没有床，爸爸妈妈那儿才有，但是我有很多稻草哦！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靠着小嘟可暖和了。”她抱着枕头，小脸紧紧贴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饭了没有。”
张震回想起了那只小白猪，心中想着，这只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被那男人卖掉，然后送到屠宰场。
张震把小蝶的身子放正，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今晚不会冷的。”
“嗯！”红苹果一样的小脸，哧溜一下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流动着甜甜笑意的眼睛：“今天，好高兴。”说着，她又冒出半个脑袋，认真问：“以后还能看到爸爸妈妈么？”
“他们会过的很好。”他摸摸她的头，“遇到你这样的女儿，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真好！”她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点睡吧，大哥哥。”
说着，她又把脑袋钻出来，朝张震甜甜一笑：“大哥哥，你真好！”
“嗯。”张震微微笑了笑。
深夜，刀一样的山风从破损的窗户里呜呜灌入，大山里的秋天，湿冷能钻进骨髓。张震坐在床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尸鬼志三字在发黄的白炽灯下，显得异常的突兀。小蝶紧挨在他身边，睡得像小猪一样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里。
“南海有树，破茧成蝶。”
再往后翻，便是模糊的字眼，张震口中重复着这八个字，轻轻拉起小蝶的手，那道蝶纹在这夜里，反倒显得更加的清晰，每一道色彩都熠熠生辉。
张震总觉得，眼前小孩儿手背上的蝶纹，似曾相识，他认真看向小蝶的眉眼，良久，心中喟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他仔细回忆了一会，突然想起了墨雪，再仔细一瞧，发现小蝶的眉目，竟然与墨雪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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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真的看了一会，苦笑着摇头：“张震啊张震，你是心中想谁，看谁都像她吧。”
小镇上，夜黑风高，小蝶曾经的“家”。
“啊，救命啊！”枯瘦的男子眼中布满血丝，无比恐惧的尖叫着，他的身边，那名破棉絮裹着的女子化为了一滩模糊的血肉，一只庞然大物缓缓的爬近了他，怪物的黑毛像是钢针一样竖立着，一滴滴浓稠的血水顺着两颗如刀刃的獠牙一滴滴流下，两双如灯笼的巨眼在黑暗中闪烁着。
“要不是怕吓到我的小主人，早就把你们吃掉了。今天正好，我饿了，小主人也离开了，我已经好久没吃肉了，哈哈哈哈。”
那道黑影将男子扑倒在地，“咔擦”，骨头爆裂的声音，一道血瀑洒到了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