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都以为不会归来的人。他们带着岁月疮疤的痕,华发银白满载fenghen,一身粗麻青衫,一样的留恋顾盼。
“姑娘,我是承凌的母亲。哈,你是他女朋友吧。让他出来,这么多年了,好好叙叙长短。”这一刻我感觉她脸上的笑容慈爱而温暖,仿佛岁月里彼此都是彼此的游子,分隔两地曾流浪漫长时间。可要我如何忍心说穿,这一刻的圆满竟是生命的碎片。
“啊,阿姨您好。对不起,他他出不来。您哎您自己进去看了就明白了,别难过。”她脸上的笑容必然如风过凝固,那样深地心疼着人世的舔犊。
她倏地推开门,见到熟悉而陌生的儿子被肿瘤侵蚀得如此糜烂凄惨,老化的腿脚狂奔起来。她伏在儿子的huang沿,失声痛哭起来。我没有制止,也不想制止。毕竟能发泄的痛苦,说到底还算是幸福。
他的父亲呆呆地立在门外,一滴泪都没流。
可我知道真正的难过往往静默。
“儿子,你好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妈错了,妈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这么多年,要是你一直在妈身边,就不会害这个病了。你们两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我让你们受苦了。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人家姑娘照顾你也不容易,可你现在这样,或许真的要欠她一个婚礼了。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把事业看得很重,到头来才发现,输了亲人又有什么用”她的脸上写满哀愁,她或许宁可子欲养而亲不待,也不愿白发千根,却送自己怀中的黑发人赴死之途。
“妈妈是你回来回来了吗?我我现在就和她结婚。就就不亏欠了。”他轻拭去母亲酸涩的泪,手却没有力气,虚得垂挂下来。
“好,好。人这一辈子,真的不能遗憾啊。”我望着他们,我知道他们是幸福的。至少比我幸福。当生命垂暮,那个养育你长大的人还能拥你怀中,为你温柔低吟,梦境虚空,这本身就不再孤独。
而我的亲人只能在天堂等我。
我真的好羡慕。
“明天就办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来,姑娘,过来,给阿姨好好看看。”她晶亮的泪目,闪出梦一般的星朵,仿佛在生死的交界处,留下最后的祝福。
远处的承凌忽然起身。
我以为他要做什么。
不想又轰然倒下。
喃语着我听不懂的词。
似乎在叫着我的名字。
他闭上双目。浑身抽搐,而又迅速停止。我奔上去触他的鼻,却再也感觉不到呼吸。
“承凌,我不仅我瞎了我也要爱你,你死了我就在来生等你。”
我有多敏感。感觉到所有微乎其微。
一切本源与爱。
爱不会死的。谢谢你,要做我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