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眯着的眼睛就开始训斥:“嫌我烦是不?我说冰冰啊!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就不收心呢?你看看人家刘军,再看看你,整天无所事事像个撒子话嘛。我整天累死累活就那点工资,你倒好,跟个野驴子似的到处蹦跶。你告诉我撒时候找工作上班啊?”刚才睡着了,做梦梦见捡了好多钱,醒来之后才发现空欢喜了一场,所以失落一直挂在脸上。
一听到她提工作莫言就心烦气躁想发火,可为了不惹她生气只好陪着笑脸敷衍:“妈,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撒?我是野驴那你是个撒嘛,教训人都不会真是的。都快一点了,你赶紧睡会吧。”说完撒开腿就往楼上跑。她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唉声叹气的叨唠:“小兔崽子,长大了敢跟我顶嘴了。”
一点四十左右,妈妈终于去上班了,莫言闷在房间里不停的抽着烟,两包烟抽完神思恍惚,眼前的一切开始变的扑朔迷离。后来又赌气似的跑到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坐在床边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
酒喝完,整个屋子都在旋转,他晃了晃神志不清的脑袋,然后就歪倒在床上。五点钟他从昏睡中苏醒,打起精神把晚饭做好,锁上门来到街上边走边给妈妈发信息,说不要等他吃晚饭,他可能会晚点回去。
午后的天气依然像中午那样闷热无比,街上的人都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
莫言醉眼迷离,心情沮丧的走在大街上,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委屈。他是自由懒散,可妈妈也不能找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教训他让他难堪,他已经长大了,她为什么就不给他留点面子呢?那个家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他晃荡着疲软的身体来到了村子后的河岸边,一看到那条油轮如织的大河,辛酸的往事便如汹涌的波涛在心中翻腾。
小时候家里很穷,村里人经常欺负他,妈妈就像他的保护神,有她在身边他什么都不怕,那怕被人痛打抑或用肮脏的言语羞辱,他都能挺得过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切都在生活的重压下变了样子。
虽然现在,妈妈还像过去一样疼他爱他,为了给他买件名牌衣服,宁可亏待自己,省吃俭用,拼命工作,甚至一件很便宜的衣裳一穿就是三四年。很多老乡都说,她疼他胜过疼茉莉,这不是谣传,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是个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小混混,她对他的好他都铭记于心。
他也想干一番大事业,挣很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她动不动就言传身教训斥他,他当然受不了。
河里的水浑浊不堪,河面上经常漂浮着一些破烂衣衫,腐烂的动物尸体,甚至还有人的四肢。载着货物的轮船来回穿梭着,呜呜呜的汽笛声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盯着波涛翻滚的河面,莫言突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生活太艰辛了!他想与此诀别,可一想到蓝蓝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他不能丢下她去寻找解脱,和她上床的那一刻,他就打算对她负责到底,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绝不会始乱终弃。
大河两岸杂草丛生,花木繁茂,客船迎来送往繁忙不休。生命以无所畏惧的姿态拼命的孕育和积蓄,只为再次轮回做坚实的铺垫。莫言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不应在空虚和无聊中度过,使精神世界变成一片贫瘠荒芜的草原。俗话说的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不能虚度光阴,他必须得下定决心干点正事。
囊中羞涩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谈尊严,莫言心想,首先,他得想办法尽快挣点钱好让自己走在街上时不那么低眉垂眼。
可到底干点什么呢?除了做衣服他几乎什么都不会,如果手里有钱,他到是可以买几台机器做衣服自产自销,但说句心里话,他是真的不愿意做衣服,穿针引线,织布绣花毕竟是女人做的事情。
网上,街上到处都是招聘启事,什么经理,主管,司机,厨师……林林种种,名目繁多。不管什么工作,前题不是工作经验就是学历,提到经验和学历,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谈情说爱的经验他倒是有点,其他的就不好意思提了。这几年,他全把时间耗在了制衣厂,除了做衣服还是做衣服,哪还有什么别的工作经验。
记得有一天,上厕所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发现门上有几个用黑炭笔写的电话号码。有个号码后写着“迷药”“枪支”“私人侦探”“……”。另一个号码后面则注明:清纯学妹,风韵少妇。
他蹲在厕所盯着“私人侦探”纳闷了很久,和平年代,除了国家首脑,政界名流,歌星影星之外谁还会请私人侦探?全国各地警察多如牛毛,冤假错案不胜枚举,私人侦探能有多厉害?可能是出于好奇,他突然对那个神秘兮兮的头衔产生了浓厚兴趣。如果真有人要,他倒是想去试一试,但不知要具备什么技能。他的逆向思维和分析判断能力还挺厉害的,干那种斗智斗勇,刺激冒险,又好玩的工作最适合了。
或许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觉的那天产生的想法挺可笑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浮在大河尽头。
站在岸边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目之所及,无论是喧嚷的市井,还是人烟寥寥的荒野,全被晚霞暗红色的光辉笼罩着。四通八达的马路,纵横交错的阡陌一如树叶的脉络清清楚楚的裸露着,似是有血液在流淌。
莫言一直沉浸在这样那样的苦闷里,无法自拔似的紧锁着眉头,真到电话响起,他才从亦真亦幻,错乱迷蒙的思绪中慢慢清醒过来。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她的语气较之中午温和了许多:“冰冰你跑哪里去了?快回来吃饭撒。”
莫言冷冷的说:“妈,我在外面吃过饭了,你赶紧吃吧。”他受不了她那变化无常的怪脾气,她还想说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
好几分钟过去了,她没再打来,莫言突然有点后悔,想好了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再惹她伤心的,可还是冷漠的面对她,她一定很难过吧?但一想到她的无理取闹,他就没心情去哄她开心了。
落暮时分,黄昏将尽。轻柔的晚风中夹杂着馥郁的花香,以及荔枝甜甜的味道。蓝色的天幕上,灰的,白的,淡黄的,桔红的,像小孩子不小心撞翻了颜料盒,随机呈现出各种图形。有的像羽毛,有的像船帆,有的像火把,但却像打乱了的拼图,没有摆在该摆的位置。
莫言瞅着天空,如潮的思绪渐渐平息,当那搁浅在海岸上的灰色烦杂被米白色的沙砾一点点掩埋,心静了,却也感到无比空洞,孤独和寂寞也就随机而来。
认识蓝蓝之后,一到傍晚就想见她,尤其像今天,受了委屈更想见她。像一个很累很累的,想睡觉的小孩子一下子扑到她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静静的闭上通红的双眼让她抚摸自己的头发。
下午,蓝蓝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莫言那张冰冷的脸一直在她脑袋里晃悠着。吃完饭,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就回到柜台,进店买衣服人的客人比昨天还要多。
她用刻意伪装的笑脸掩饰着内心的极度不安,尽量客气的招待着他们。客人走后,她站在穿衣镜前望着自己越发雪白的脸颊,她的气色还是像之前那么好,丝毫看不出要生病的征兆,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的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没过多久,电话响了,望着来电显示,蓝蓝的心瞬间平静了许多。电话是莫言打来的:“我想你,等一会我来找你好吗?”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话里直接的表达内心的情感,不开心是那么明显。
蓝蓝有点担心的问:“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了?”莫言说:“我在上网你向左看。”网吧和她上班的专柜只隔了一道玻璃门,两者隶属同一家公司,老板把它以高价出租给私人经营,那些片区就成了网吧。
蓝蓝扭头向左望去,莫言便朝她挥了挥手,她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六点钟左右是晚饭时间,客人稀少,一个中年男人在店里转了转一件衣服都没买就离开了。
其余几个专柜的营业员要么窜柜聊天,要么躲在试衣间里吃饭,只有个别勤快些的要么查看营业报表,要么用拂尘清理衣服上的细微灰尘。经理已经下班了,主管坐在办公室很少出来走动。
蓝蓝左右瞄了瞄便溜到网吧门口,莫言正在打穿越火线,她趁他不注意轻轻揪住他的耳朵:“嗨,吃饭了吗?”
莫言转过头抓住她的手像孩子一样撅着嘴:“还,还没有。”
蓝蓝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打饭给你吃哦,呶!帮我盯着专柜,别让人家顺手牵羊把衣服给拿走了,那可都是名牌,一件上千块呢,丢一件我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