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着这些东西,像带着博物馆里价值连城的古董畏罪潜逃一样,一路上惹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因为那锅炉年代久远,所以很多同龄人根本没有见过。街上的行人望着不小心蹭了一脸灰的莫言和哭丧着脸的刘军像看猴戏一样,他们一下子成了众人观望和取笑的对象。
刘军被望得不好意思就对莫言说:“冰哥,他们干嘛看着我们呀?我们俩有那么好看吗?”听到这话,一向冷漠的莫言差点笑了:“你觉得呢?他们看着我们可能是因为我们长的不像人吧。”听到这话,刘军盯着他说:“冰哥,你怎么能说自己不像人呢,要不咱捡一条僻静点的小路走吧,干嘛非得在大街上招摇让别人看笑话呀。”
有点无奈的莫言歪着嘴望着他:“大哥,你脑袋让驴给踢啦?这是城镇,不是咱们农村,哪里有小路啊?他们喜欢看就看吧!多看几眼又不会掉根毛。”路人的眼神让刘军很不自在,于是苦笑着嘀咕:“真是丢人现眼啊!真想找个窟窿钻进去。”
就在这时,有个白皮肤,黄头发,学生模样的女孩冲到莫言面前拦住他问:“帅哥,你扛的这什么呀?好好玩哦!让我摸一下可以吗?”
一看到那女孩,刘军赶紧跑上前说:“脸比锅底还要黑你竟然说他帅?色盲还是有眼无珠呀?”听到这话,得意洋洋的莫言便冲着他大笑。有点刁蛮的女孩走到刘军面前狠狠推了他一下:“你,你才是色盲,你才有眼无珠呢。尖嘴猴腮的家伙竟然敢骂我!你可知道……。”刘军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莫言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见他站稳,才转身看着女孩:“你这么蛮横难怪胡子长那么长呢,男性分泌物过剩知道不?”
女孩哪能忍受这种羞辱,跺了一下脚,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你,你以为我叫你一声帅哥你就真以为自己帅到爆啦,哼!我们这里人把丑的也称为帅哥知道吗?”她刚说完刘军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向自恋的莫言也不生气,伸出那只粘了锅煤的手学着周润发的样子顺着额头向后捋了捋头发,假装踢了刘军一脚:“笑你个头啊,墙头草,走吧。唉!大白天的活见了个鬼。”
一脸不悦的女孩突然拦住去路:“我看你才是个鬼呢,让我摸摸嘛,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说完眯着双眼冲着他嘿嘿一笑。这时刘军把那些东西扔在地上,看着他们小声嘀咕:“还真是不要节操了。”
有点疲惫的莫言扭头看了看满脸乌黑的刘军,这才冷眼盯着女孩坚决拒绝:“真是少见多怪,这个有什么好摸的呢,拜托,别再纠缠了行吗?”有点识趣的女孩这才走到一边:“不摸就不摸呗,哼!什么破玩意儿,我才不稀罕呢。”说着瞪了莫言一眼一脸不屑的走了。
这时,刘军才把那些东西捡起来,站在莫言背后自言自语:“看来这人长的帅其实就是个大麻烦啊,唉!真是作孽。”莫言抬起脚想狠狠踹他一下,但看他那么辛苦,心想算了。
风吹在身上粘粘的一点都不凉爽。金毛趴在店门口的台阶上,舌头耷拉在嘴角不停的喘着气。
他们汗流浃背的往前走着,刘军说:“那种蛮横无理的女人白给我我都不要,凶巴巴的,和她生活在一起简直是活受罪。”过了片刻,莫言把锅炉放在地上点了根烟看着他:“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再唠叨小心我让你舌头分叉。”刘军故意哆嗦了一下:“冰哥,你都把我吓的尿裤子了。”百人有百姓,他那爱说话的臭毛病似乎是天生的,无论莫言怎么骂,回去的路上他毅然叨叨个不停。
好不容易把这些中用不中看的破玩意扛到水岸之后,莫言搁下锅炉坐在小巷边的大榕树下开始犹豫了:“哎!要不先把它放到你宿舍行吗?”
刘军毫不犹豫的说:“你不会直接带回家呀?我的宿舍那么小要是放着这些东西室友肯定会把我从窗户给扔下去的。”莫言想想也是,于是皱着眉头嘀咕:“可我事先没和我妈商量,要是看到这家伙不把我剁了才怪。”
听到这话刘军不禁嘿嘿大笑:“冰哥,你就是那非洲草原上的鬣狗,森林深处的疣猪,她哪敢……。”不等他说完,莫言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大约二十几分钟这后,他们终于把那个铁家伙搬回了家。打开大门之后,莫言说:“先放在这里吧。”一楼放了七八辆自行车,那个拐角黑压压的正好空着。刘军皱着眉头问:“就放在这里?不是说放家里吗?”莫言坚持说:“放家里?我妈不剁了我也会打断我的腿。”
刘军只好把那些东西往拐角一扔,然后脱掉背心就往楼上跑,莫言刚把门打开,他就冲进屋子倒了杯水往嘴里猛灌。
在这没人的家里,他们都很自在。喝了两大杯水后,刘军跑到厨房热了点饭菜气也不喘的大吃起来。中午莫言他妈在家,他不好意思多吃,现在肚皮已经贴着背了。
莫言故意挤兑他:“嗨!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刘军端着碗边吃边笑:“快饿死的人哪还在乎那些,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莫言故意取笑他:“好吃的倒是多的很呢,就怕你肚子装不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转眼已经到了三点。
刘军把饭吃完搁下碗筷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酒足饭饱精神爽啊!冰哥,俺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先生些火实践一下,注意安全千万别出弄乱子哦。”
莫言默然应允,打开大门看着他走出小巷。本来还想和他去农贸市场买些玉米,再到村子后的河岸边捡一些烂木柴,先在家门口的巷子里试试那铁家伙。现在,刘军一走,他就懒的去捣鼓那玩意儿。
天气像一台脱水机,似乎要把人身上的水分全部蒸干。
莫言脱光湿透的衣服站在屁大点的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坐下来抽了一根烟就到农贸市场去买苞谷。平常,一睁开眼睛就会给蓝蓝发条短信,或着q她一下,可今天他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店里稀稀拉拉来了几个客人,试穿了好几件衣服都没买。等他们走了,蓝蓝才把衣服仔细烫了一遍,然后便呆若木鸡似的站在柜台前。
一想到莫言她就有点坐立不安,于是走到收银台前在签到薄的离岗事由一栏里写上“去洗手间”。
收银员看着她诡谲一笑:“呀!你又要去厕所啊?男朋友在厕所吗?”蓝蓝也不生气,陪着笑脸撒谎:“你真是神机妙算,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说完放下笔看都不看那女孩一眼就往网吧走。
网吧里人很多,她把所有人都瞄了一遍,结果没找到莫言,于是又闷闷的回到柜台拨了他的电话。原以为会打不通,结果不到一秒就接通了:“你在干嘛呢?”
莫言故意撒谎:“猪头,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知不知道人家在想你呀?你这个小坏蛋,等会我来接你吃晚饭哦,下班之后乖乖在宿舍等着我知道吗?。”没有学会炸锅爆米花之前,他不想把这件还很生疏的营生告诉她,免得她跑来看笑话。
蓝蓝拿着手机走到水广场的水景墙边拨弄着开得繁琐的茉莉花:“你不也大半天没消息吗?我,胃有些不舒服,不想吃。”莫言走到农贸市场四处张望着找他要买的苞谷:“啊!你是不是生病啦?等会我买健胃消食片给你吃吧。”蓝蓝不爱吃药于是赶紧拒绝:“不,不用了,我挺好的。那个,来客人了,先挂了哦。”莫言拿着电话愣在一边心想,臭丫头!到底怎么啦?
离晚饭时间还早,因此买菜的人很少,摊主和干货店的店主有的摇着竹蔑团扇眯缝着眼睛躺在破旧的竹椅上休息,有的扎成一堆下象棋要么打麻将。
莫言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仔细问过买干货和五谷杂粮的摊主,他们都说没有苞谷出售,苞谷渣到是有呢,可那不能炸爆米花。他只好买了些大米,米花虽然没有爆米花好吃,想必还是会有人买的。
马上要到五点,莫言看了看时间赶紧往回走。
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即便在偏僻的小巷里都能听见集市上闹哄哄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爸爸回来了,看到莫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抽烟。
莫言把菜放到厨房来到小屋:“爸,你下班啦?”平时上早班也不会这么早回来,看他那神色似乎有什么心事。爸爸闷闷的说:“嗯。”然后起身到厨房洗菜去了,这可是很少有的事情。
莫言走上前说:“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做饭。”爸爸擦了擦手也不勉强,站在厨房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听你妈说你去找工作了,找到了吗?”这个儿子很不成器,如今长大了,即便再不听话,他也不好训斥。这么做只是因为欠他们母子,母女太多了,他们一直怨恨他,他只能用沉默寡言来避免矛盾的产生,用努力工作作为对他们的补偿。谁知今天竟被人家以“离岗时间过长,造成顾客财物损失”为由给辞退了。
回到家后,他一直很苦恼,心想只不过在上班时间去了趟厕所就出现那样的事情,虽然主管没让他负全责,可强行辞退已经是很严厉的处分了,所以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莫言说:“没有。”后来,他就端着那杯发白的茶水上楼顶去了。
莫言把晚饭做好没多久,莫莉回来了,一进门便问:“哥,楼下那是个啥呀?圆滚滚的好可爱哦!”她比莫言小两岁,白白胖胖的,不到一米六的个子,遗传了妈妈的大脑壳,方脸盘子,人不算好看,可也不丑。性格温柔,工作踏实,家人都很疼爱她。
莫言以为她在明知故问:“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莫莉站在他背后,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我真没见过,你告诉我,我就去给你买好吃的。”莫言是个做任何事都不愿意处于被动地位,甚至妥协,认输的人,于是就说:“你把好吃的买回来,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