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院里的老太太拿着扫帚打开木楼门说:“嗨,你,你敲什么敲?我这个瓮可值钱着呢,敲烂了你陪的起吗?”她边说边用扫帚甩打着莫言的屁股。
望着她那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张没有一颗牙齿的,说话露气的嘴,站在水缸旁边的莫言只能红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到他那窘迫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刘军突然从竹丛里跳出来,然后猫手猫脚的走到他面前“嘻嘻”一笑。
他一笑老太太越发不高兴了,于是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还有心情笑,再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然后用扫帚又打了莫言一下严词警告:“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的,闲着无聊就知道走街窜巷调皮捣蛋。别再敲了啊,我老伴正在睡觉呢,你要是把他给吵醒了我可饶不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啦,快走快走。”
听到这话,莫言不禁被吓出一身冷汗,扭头瞄了一眼用带血渍的黄绸布封口的大缸二话没说扔下白菜撒腿就跑。
他一跑,刘军自然也不敢在那逗留,于是就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叫囔:“哎,冰哥,你别跑呀,跑撒子跑嘛,等等我呀。”并且边跑边扭头望着老太太。
那老太太并没有追他们,而是用系在盘花扣上的青蓝底色绣花手绢擦了擦大水缸上的灰尘,然后念念有词的说了一些听上去很荒唐的话,后来就走进院子关上了院门。
巷子里的行人见他们慌慌张张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因此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
一直尾随莫言跑到房间的刘军站着喘了口气,然后才踢了踢他的脚底板:“冰哥你好真丢人啊!一个老太太就把你吓成这样?有烟没?给我一根抽抽。”
躺在床上的莫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丢人?有本事你别跑啊,你以为我怕老太太啊?我是怕那口大水缸。”
这话一出,刘军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一边在他的裤兜里摸索一边说:“大缸?大缸有什么好吓人的,里面装着索命的鬼啊?”
他说完,莫言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一边把头发往后捋一边告诉他:“哎,还真让你给猜对了,所以你该知道缸里装的是什么了吧,说出来吓死你。”
他越是卖关子刘军越是急于知道真相,于是就皱着眉头催促:“废话真多,我要知道还用问你吗,喂,你不会在故意吓唬我吧?”
听到这话,莫言故意朝门口瞄了一眼,然后起身把门关上,这才低声说:“我说了你可别尿裤子啊?其,其实里面装的是死人。”
他刚说完,脸色苍白的刘军突然就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他,然后开始“哇哇”大叫:“哎呀妈呀!冰冰冰哥你你你说的是,是真的吗?”
让人感到诡异的是,不到一秒,关上的门被风一吹竟然“吱呦”一声开了。这一自然现象可把莫言吓的够呛,再一想起那个大水缸就赶紧闭上双眼:“哎呀!鬼啊鬼啊!有鬼……。”然后用力一跳就用双腿夹住了刘军的腰。
正在偷笑的刘军听见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故意说:“嘘——!冰冰冰哥,你说的是真的吗?门外好像有个黑影啊。”
他这么一故弄玄虚,不信有鬼的莫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黑影!看看,我我我没说谎吧,我记得水缸上的封口有血渍和咒符,那那那应该是镇鬼魂的,还有老太太说的话。你想想,里面要是腌的萝卜,直接用盖子盖住不就行了,干嘛颇费周张用那些奇怪的东西封住呢?而且这里有一个习俗……。”
楼梯间分明有人在说话,可他们就是紧抱着彼此不肯松手。
这时,刘军就说:“我的妈呀!你快别说了,我我我好害怕呀!”
谁知话音刚落,门又“吱呦”响了一下,叮当一扭一扭的走进房间眨巴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抬头看着他们,然后“嘿嘿”一笑,这才说:“冰,冰冰哥哥,把,把你家,你家切菜刀一下。”
这一刻,莫言才彻底从惶恐中清醒了,一把将刘军推开望着他肉嘟嘟的大圆脸:“屁娃娃你说撒子?‘你家切菜刀一下’是撒子意思嘛?”
他这一问,小叮当先是挤了挤眼睛,然后挠了挠光溜溜的大脑袋给他解释:“妈妈说,你家菜刀一下。”
莫言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拉着他走到厨房把刀递过去说:“是这个吗?拿好啦千万别割了自己的‘小弟弟’。”
虚惊一场的刘军这时候就跟着他们来到厨房门口,站在墙角探出身体瞄了一眼那个大水缸,然后惊慌失色的把身体缩了回来。
拿着菜刀的叮当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冰冰哥哥。”然后就回自家屋里去了。
那水缸的确与平常水缸有些不同,刘军呆看了片刻就把莫言拉进房间关上门说:“冰哥,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都没发现那个缸吗?”
莫言这才在床边会下,然后打开电视:“发现了呀,一直以为是装酸菜的。”
刘军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嘀咕:“装你个头装酸菜,这也离的太近了吧,你晚上上厕所就没看见过什么怪东西吗?”
莫言拿起墙角的酒瓶子给嘴里罐了一口白酒,这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怕个屁啊。无冤无仇的难道它还会把我掐死。”
见他口无遮拦,刘军赶紧制止:“这种晦气话你还是少说点吧,这世上什么怪事都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他说完,莫言把酒递给他,然后了阵冷笑:“说的也是,来,喝点酒壮壮胆。”刘军便接过酒瓶和他碰了一下
水岸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习俗,就是人下葬三年后,再把骨头挖出来重新安置,俗称“捡金”。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把骨头装在罐子要么大一点的缸里,然后放在柴房或者谷仓里供奉着。莫言以前就听说过,但只当故事听听没放在心上,但当真的看到了,难免觉得害怕和晦气。此刻,就和刘军呆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晚饭都不去做了。
刘军像个胆小的大姑娘坐在床上紧靠着墙角,把烟灰缸放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说:“哎,你什么时候走呀?到时候我去送你。蓝蓝,跟你一起去吗?”
提起这件事,莫言就感到惆怅,心想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呀?可还是说:“可能就这两天吧,我带她一起走。”
刘军把烟抽完才说:“哦,走时一定要告诉我啊。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洗衣服了,你还是睡个觉吧,眼睛都有血丝了。”
这话听着真是特别暖心,莫言一感动就从床上跳到地上:“等等,我也要去你那里。”
刘军故意取笑他:“怕鬼啊?那就走吧,别照镜子了,鬼喜欢躲在镜子里。”
莫言自然不信,但还是说:“哦,啊!你别吓我行不,锁门,快点锁门。”刘军把门锁好,莫言便紧跟着他猫手猫脚的走下楼梯。
厚厚的云隙间终于透出一丝光亮,虽然,这光亮看上去是那么微弱,但足以把水岸这个小镇给照得一片通明。莫言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望着渐渐变得透亮的天色,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
刘军回到宿舍敲了敲门,半天无人应声,便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莫言跟着他走进房间打开灯说:“咿呀!我怎么闻到一股奶味。”
这时,墙角传来一个女孩的喘气声,他赶紧退到了刘军的背后:“房间里有人啊?好像是个女人。”
刘军只得低声附和:“是啊,我以为没人呢。”说着盯着墙角下铺那张床。
床上的被子隆得高高的,里面分明有人,可他把自己盖得严严的就是看不见手脚。
感到好奇的刘军慢慢走过去戳了戳被子:“小刚,小刚你躲在被子里干嘛呢?不嫌热呀?”
小刚像不好意思见人一样在被窝里唔哝:“烦人!别戳我我要睡觉。”
紧接着那个女孩不知在低声说着什么,刘军和莫言都没有听清楚,两人便把泡着许多衣服的大盆从床下拖出来抬到阳台的水池边。
莫言站在阳台小声问:“谁呀?鬼鬼祟祟搞什么名堂?”
刘军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谁知道那家伙在搞什么名堂,管他呢。”他刚说完那个女孩就叫了两声。
听到那声音,莫言就坏笑起来:“哦!原来在忙着那个啊。”
刘军也“嘿嘿”一笑:“是吗?好家伙!怎么好意思在宿舍呢?真是饥不择食啊。”
莫言把洗好的衣服边往铁丝上挂边嘀咕:“没文化装有文化,还鸡不择食,鸡本来就不择食啊,它要是饿了看见什么吃什么一点都不挑剔,哪像你有时吃个饭还嫌着嫌那的。”
刘军正想接话,被窝里便传来小刚和那个女人的大笑声,他们一下子愣住了。
这时,莫言就小声嘀咕:“我说错什么了吗?笑他娘个腿笑。”
刘军说:“活该,你看你说的哪跟哪啊,还好意思说我没文化,饥不择食的饥都不知道真丢人!”这时,小刚和那女人再次大笑起来。他们只好大眼瞪小眼,像个哑巴一样。
过了片刻,憋不住的莫言又趴在刘军耳边小声嘀咕:“看看人家,多奔放啊!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刘军用占满泡沫的手掌捂住他的脸狠狠推了一把:“滚,滚滚滚,要学你自己学去。”
莫言闭着眼睛抿着嘴唇说:“顽固不化呀,孺子不可教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在这时,那女人不知是没控制好音量还是怎么的,只听她突然大着嗓门说:“简直是个神经病。”小刚也随声附和:“是啊,少见多怪简直是个神经病。”他们像是有意说给莫言和刘军听一样,好在他们也不计较,后来就边洗衣服边谈些别的。渐渐的,小刚和那么女人就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再没和他们答话。
等他们快把衣服洗完时,小刚和那女孩才穿上衣服看也不看他们甩上门出去了。
过了片刻,莫言就对刘军说:“我要去找蓝蓝,大恩不言谢,改天记得请我吃饭。”
刘军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故意瞪着他:“洗个衣服就请吃饭?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莫言边往外走边说:“我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怎么了,小气鬼。”说着便出了宿舍。
望着他离开莫明的失落就涌上刘军心头,那几个下班的同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一会他真不知道干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