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狐风深夜邀董永一聚,本欲打探董永来龙去脉,没想到反而被董永揭了狐王心思。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或许狐族真的不适合天界那种环境。”狐风仔细打量了董永说话的神情,没有半分揶揄。
“此话怎讲。”
“将军一直疑心我的身份,今日不妨坦白告知将军。”狐风没想到董永突然又愿意说了,仔细观察起来,狐风现在喘气都放慢了几分,似乎怕打断了董永的话头,这书生立时就会反悔。
“别看我这个样子,姑且还算是个人。”
董永这个说法太怪异,狐风憋着一口气忍着笑。
“虽然寿数长了些,但是姑且还有生、病、死之惑。”
狐风眨眨眼,终于想到哪里别扭了“先生是说,先生并非天界中人?”
“不错。”何止不是天界中人,董永现在是天界厌恶之人。
“那那件法器……”
“是我的妻子赠给我的。她现在与我天人相隔。”
狐风脸上的讶异是盖不住的,“你就是!”
董永笑笑,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饶是天界怎样遮着盖着,天界公主下凡私自结亲的丑闻都足够三界饶舌。
狐风也觉得自己失言,赶紧拱手谢罪。
“无妨的。先前与狐万将军过招的时候,本来未想下重手的,没成想……”董永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披的这件外衣,正是前几天与狐万对阵时身上那件被血染的残衣“妻子留给我手制衣服已经不多了。”
狐风现下更加确信,这一行人一开始入狐城本意就是单纯求见狐王,结果赶巧遇到了这个时间点,这才生发出后面这些误会。
寥寥数言,已过丑时,这才两厢拜别,各自回去休息。
阴丽华一行在狐城又住了数日,如意日日胆战心惊,后来甚至有些疑神疑鬼,有日竟半夜听到鸡鸣,惨厉异常,阴丽华被惊醒了出房来看,才知道如意是屋里留着便溺的尿盆满了,这才出屋起夜。没成想外面几只修为尚不行的小狐妖老远眼睛发着绿光盯着他,当场将如意吓尿了不说,一嗓子出来,几个小狐狸觉得闯了大祸,担心惊动了将军回头要挨责罚,冲上来就要捂如意的嘴。这在如意看来,哪还得了?
简直就是要来他的命的。
这才有了阴丽华出了房门看到的那幕鸡飞狐跳。
见那几只小狐狸并无恶意,阴丽华倚着门框浅笑,倒是听到声响一同出来的董永手指蹭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夜之后,董永又三五日没有出房门半步。直到后来老狐王似有要事要宣告这才将他们聚齐。
这几日狐饼的身体大有起色,可以在狐城四处巡防点转转,但赶巧几人来了狐城之后,除了牛魔王日日与玉面玩闹在一起,另外三人几乎闭门不出。所以狐王相邀,众人聚到大殿上,这算是几天来的第一面。
“将军今日气色尚佳,想来这几日休息的尚可?”董永凑过去打招呼,狐饼讷言,只是点点头。
阴丽华之前只在天劫降下之后匆匆见过昏迷的狐饼一面,现下站得稍远,打量着他。短短几日,似乎清瘦了些。
几人在大殿上等了一会儿,狐王来了之后狐万才姗姗来迟。除此之外,阴丽华听闻狐条似乎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我去看过几次,脉象上应该是性命无虞了,可能前段时间积劳过度,又受了天劫。这才昏迷的格外久一些。”狐风向阴丽华解释道。回头看看神神在在的董永,低声问道“今日董先生似乎有心事。”
阴丽华有些讶异,董永一张面皮如面具,下面藏得什么神色旁人轻易是看不出的,狐风看得倒是很准。
阴丽华解释道,“近几日先生闭门不出,似乎在参研数术。现下这个神情,恐怕是遇到瓶颈,一时有些什么想不通吧。”
狐风微微点头。
大殿上狐王见狐万姗姗来迟,开口数落了几句,狐万也不避讳旁人,三言两语的卸了狐王的话锋,狐王也不恼,干咳两声说明了此次召集众人的来意——他要禅位狐条,自己出去云游。
“老……”狐万年纪最小,沉不住气,一句老头子差点脱口而出“师父!好好地禅什么位。再说狐城你撒手不管了,也不能扔给块木头。”
前几日,狐万去看狐条,准备好的捉弄人的营生真是一样都没拍上用场,因为狐条一直昏睡着,说不醒,骂不动。最后狐万反而惹了一肚子气——他最怕无趣。当即痛骂了狐条几声木头,出去找别的乐子了。
阴丽华一行听到狐王此话倒是有些尴尬,他们只是外人,并无心干预狐族内政,这种事情怎么看都适合一家人关起门来处理才是。
狐王回怼狐万“要不你来!”
狐万嘴巴打了磕巴,糯糯的嘟囔了几句,抛了几个眼色给两位师兄。
狐饼上前一步,“师父,大师兄尚未醒过来,如何也等他醒了再说可好?”
狐王起身,“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幺鸡最多再过个三五日就醒了,他醒了你们知会他一声。”
阴丽华侧头去看董永的神色,从狐王说要禅让开始,董永罕见的拧起了眉头,狐王的决定宣布的干脆利落,半分让他几个弟子回缓的余地都没有。
狐王转身离去,堂下的人也陆续出了大殿。狐王方才的决定也够四位弟子消化一阵,阴丽华此时没有与狐风多话。她与牛魔王董永三人并肩走着,看着董永眉心的疙瘩开口问道:“先生这几日似乎一直有心事。”
董永默默举起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牛魔王与阴丽华面面相觑。
天界这几日还算太平,但何尝不是暗流涌动。
天蓬这几日都赖在蟠桃园,众仙家背后免不了有些闲言碎语。但好在天蓬人缘还不赖,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太难听的话。
天蓬在天界多年,最晓得独善其身的道理,只是自从从地府归来以后,确实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觉孙悟空是一连串事件的重要关窍,所以现下藏在幕后的人露面之前,唯有盯紧这根扎在天宫的钉子。
只是这几日与那猴子相处的还不算糟,这猴子确实有本事,真要是敞开了打,天蓬未必是对手。只是天蓬虽是武将,打仗靠得却是脑子,若说这天界现在的第一猛士,恐怕非二郎神杨戬莫属。
天蓬在蟠桃园流连,这猴子一直拽着他过招,天蓬暗暗估量,他与杨戬的本事恐怕不相上下。
天蓬这厢盯着孙悟空,也知道背后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所以与孙悟空来往也只是单纯的过过拳脚,磨磨时日,并未过多试探他。但是这猴子品性单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应该是做不得假的。天蓬一时也有些犹疑,自己盯上的这只猴子是不是拨弄乾坤之人故意迷惑他的棋子。
天蓬正想着,后背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天蓬?”
天蓬茫然回头,见身后的正是今日约他相商要事的卷帘。“想什么呢?喊你也没反应。我还以为又是得罪了何处的仙娥,给你下了定术。”
“各位姐姐妹妹都是一等一的贤惠人,哪个会让我在这里当木头呢?”
卷帘见他说话又开始没正经,很想怼回去,但今日有要事要谈,不宜在这里与他扯皮,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开门见山。
“前些日子你去地府了?”
当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下界一事先前南天门的天兵报告过王母,想知道不难。但是入地府一事天蓬自信瞒得尚可。不过卷帘随侍玉帝,深得君王器重,这份恩宠是做不得假的,自然是有些本事傍身才能换得。被他打听到也不算意外。更何况此时他没半分藏着掖着,倒是一上来就直言相询,想必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形。
“是,你如何知道的,我还特地去广寒宫蹭了点洗澡水,难不成现在身上还有那尸臭味?”天蓬以退为进,将问题重新抛给卷帘,想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卷帘微卷的刘海下,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广寒宫?姮娥的广寒宫?你……真行。”
天蓬一愣,看卷帘的神色大致是误会他与姮娥有染,回想方才自己说去借洗澡水,咳咳,好像说法是暧昧了些。
“哈,哈哈,”天蓬干笑,他的名声一贯染着桃色,倒是人家姮娥清清白白的,莫名扯上这么一笔甚是不妥,天蓬正欲解释“其实……”
卷帘抬手打断,“你这点烂事就不必跟我说了,你先跟我说,去地府做什么?”
天蓬双手抱在胸前,半分真半分假的揶揄道“大将这是要审问在下。”
“你废什么话,快说快说!”
天蓬察言观色,似乎卷帘此次的目的并非是打探地府,而是旁得一些事情。而天蓬下地府一事可能正好裹挟其中,这才急着询问。
“阎君想让我给他偷酒喝。”
“嗯?”卷帘一愣。
“阎君数年未来天界,但还是馋那王母寿宴上的酒。让我给他偷酒喝。”
“可每年王母都会遣人将仙桃与酒送至未及赴宴的仙家的居处啊。”
“早就喝光了,这些年他嗜酒如命,曾经沧海,现在喝什么都品不出妙来了,就念着王母寿宴上那一口。”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卷帘,“所以你这几日赖在蟠桃园是想偷酒?”蟠桃园与王母的瑶池离得很近。
天蓬讪笑“我哪里有这个胆量。”
卷帘乜他一眼,又陷入了沉思。
“好了,现在也该你说说,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