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一声龙吟,这片空间,猛烈地罡风铺天盖地。
黑色的海水卷起数十丈高的海浪,一浪接一浪推向远方。头顶的天空,层层叠叠的乌云将阳光全部遮住。
这里的色调只有黑色。黑色的沧海,黑色的天空,和那条黑色的千里巨龙。
龙吟声响,饱含威严,犹如九天雷霄下凡来。但在姜清白听来,这悠长的龙吟声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让他感觉十分亲近。那是呼唤的声音,是思念的声音。
既是一见如故,又像久别重逢。
姜清白打量着这片空间。从石柱下区域的沧海,伸出条比钱塘城主道还要粗的铁链,死死将黑龙束缚在石柱上。那铁链上满是红色的铁锈,就像黑龙身上的鲜血流淌在了上面。条铁链呈“品”字状,将黑龙包围在间。
这时又是一声龙吟,似乎那黑龙在呼唤着姜清白。姜清白抬头,极尽全力地向上望去,这才发现,在石柱的顶端也有条铁链束缚着黑龙。只是粗大的铁链通体漆黑,与这空间的色调十分相似,又在石柱的顶端,姜清白这才没有注意到。
那条铁链与下面条粗细大小相似,也呈“品”字状束缚着黑龙。只是上面没有血红色的铁锈。姜清白仰头仰到脖子都发酸,这才看到,上面条铁链的尽头,竟然是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景象着实太过光怪陆离,姜清白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无边无际而又虚无缥缈的天空怎么可能垂下条锁链锁着黑龙?
古人说天地之间八万里,那这些锁链难不成有几万里长?
姜清白有些奇怪,这里到底是哪里?竟然有这种奇幻的景象?自己又是怎么到了这里?
姜清白缓缓向前飘去,到了下面根铁链其一根旁边,铁链延长几百里,埋入大海。姜清白便沿着铁链进入沧海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方向的尽头,天海的另一端,模模糊糊也有一根通天的石柱。于是姜清白漂浮着围绕黑龙转了一圈,另外两条铁链延伸的方向尽头,天海之间,也各有一跟通天的石柱。加上黑龙所在的石柱,这片空间竟然有四根通天的石柱。
思来想去姜清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这时第声龙吟传来,声音已经有些催促的意味,听起来那黑龙十分焦躁。姜清白隐约明白了黑龙的意思,他控制着身体向上漂浮而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才飞到了与龙头齐高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黑龙巨大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竟然比一座楼阁还要大。当看到黑龙眼睛的一瞬间,姜清白的双眼忽然生出莹白色光泽,他的异瞳竟然自动出现了。透过异瞳,姜清白有些恍惚,他看懂了黑龙的眼神。
那眼神,有威严,有激动,有不甘,有怨恨,还有许多其他的意味。
在这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姜清白看到了自己倒映在巨龙眼瞳自己的身影。那身影渐渐融化在黑龙金色的眼瞳,融化在那些不甘、愤怒的情绪。
这一刻,姜清白感觉好像自己就是这条被天与海死死禁锢着的黑龙,这黑龙的威严便是他自己的威严,这黑龙的不甘便是他自己的不甘。
他,便是黑龙!
“呼蚩~”黑龙吐出一道带着血腥味的气息,这气息吐在了姜清白的脸上,让他迅速清醒过来。一道异光在姜清白眼闪过,他明白了,他终于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在异瞳之下,这天海间处处都是复杂而绚丽的符号纹路。姜清白明白了,这里便是他的意识空间,这里便是他自己的经脉系统在意识空间的具象化!
脚下无边无际的怒涛,便是他体内的气海。头顶满布乌云的天空,便是他体内的识天。姜清白意识到,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真正的肉身,而是他自己的心神意识。
他环顾天海之间,石柱下方束缚着黑龙的条锁链,便是人身九大脉的前条大脉:破军脉,武曲脉,廉贞脉。这条大脉原本就是连接着腹气海与胸心窍,所以条锁链才会从沧海伸出,束缚着黑龙。
而从天际垂下的条锁链,便是人身九大脉的间条大脉:曲脉,禄存脉,巨门脉。这条大脉连接着头顶识天与胸心窍,所以条铁链才会从天空而出,延伸到黑龙身上。
至于空间个方向尽头的个连接着天与海的石柱,必定就是九大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条大脉:“贪狼脉,生脉,死脉。这脉连接着气海与识天。
姜清白记起了他的目的:他是要冲破自己的第一条大脉,正式踏上武道一途。他生出一丝明悟,右伸出,天海之间生出磅礴真气在他的汇聚、凝实,最后具象化为一把青色的巨斧。这把巨斧便是他从紫黛那里得来的真气。
黑龙龙须飘扬,身上锋利如钢刀的鳞片黑得有些发亮,宛若一身漆黑的钢甲。它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充满着激动与喜悦。
姜清白缓缓下落,直到接近海面。他眼异瞳运转,在下面条铁链上来回打量。不多时他便看出,那最左边的铁链便是象征着第一条大脉破军脉。他双持巨斧,汇聚全身力气,用力向铁索上砍去。
“咚!!”轰鸣声响彻天地间,火花四溅。
就在姜清白砍下第一斧的时候,钱塘城上空的云眼,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云眼电光闪烁。与此同时,墨宝斋房屋内姜清白的身体,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颤抖一下,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这可吓坏了紫黛,她连忙一指伸出,贴着姜清白的眉心,探查着姜清白体内的状况。
“这怎么可能?”紫黛惊讶地叫出声,她分明感觉到,姜清白的第一大脉有了极大松动。即便是名门大宗弟子,天资艳艳之辈,也要花费至少天的时间才能让第一条大脉松动,姜清白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的?
但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了,她抽取自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进入姜清白体内,保护着他的经脉与内脏。
而在姜清白的意识空间,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脸上表情因为痛苦而显得十分狰狞。他在意识空间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也不知道身体在吐血,但他能感觉到挥斧砍铁链时,双受到的冲击力。这冲击力给他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望向数丈宽的铁链,上面只有一个不到臂长的缺口。
“呼……”姜清白吐出一口气,没有丝毫迟疑继续疯狂持剑砍去。
痛苦,永远无法停下他前进的脚步。
“咚!”“咚!”“咚!”这片天与海的空间,不断地响彻着轰鸣声。真气冲击大脉,在正常的武者那里原本都应该小心翼翼,如春雨化开冬泥。但姜清白这里,却是天火入江河,烈马啸西风,轰轰烈烈,一往无前。
姜清白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他双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他依旧不停歇地砍着。
房屋内,紫黛将姜清白的身体抱在怀,心急如焚。从刚才开始,姜清白不断地口吐鲜血,现在已经满身鲜血,气若游丝。她甚至冒着危险用真气刺激姜清白的意识,想将他唤醒,可真气如石牛入海,姜清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钱塘上空,那雷声已经响彻了数十声,一声比一声震耳。仿佛云眼之上,有一个神明正拿着一个如山大的石球,疯狂砸击着云层。满城的百姓都跪在街道上,他们也都看出来,这绝非自然的天象,这是老天爷在咆哮在怒吼啊。
整整半个时辰,姜清白在意识空间挥斧砍了一百零下,钱塘城天空的雷声便响了一百零下。云眼紫色电光汇聚,宛若西子湖般大小。
意识空间,姜清白望着铁链满意地笑了笑,原本数丈宽的铁索上,现在只剩不到臂长的宽度在粘连着。
姜清白心神化成的身体上,满是鲜血,四肢处处都可见森森白骨,他这才知道,痛苦的极致,便是感觉不到痛苦。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每年冬至发作的生死劫。若不是习惯了生死劫发作的地狱般疼痛,他也不可能忍受挥斧砍铁索的痛苦。
最后一斧了!
姜清白将青色巨斧高高举起,聚过头顶,用尽全力向铁链最后的黏连处砍下去。
“轰!”铁链应声断裂,自深海海底到黑龙身上,数千里长的铁链从间断裂开来,化作尘埃,随海风飘散。而原本铁链所在的位置上,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粗绳。那粗绳从海底伸出缠绕在黑龙身上,与铁索无二致。但这粗绳带来的却不是束缚的效果,而是补养。金色粗绳似从沧海吸收无尽的养分,输送到黑龙身上。黑龙眼睛流露出惬意的眼神。
它仰天长吟,龙吟声缭绕天海间,经久不散。那声音蕴含着重生的喜悦,蕴含着对自由的向往。
姜清白欣慰地笑了笑,看来连接气海与心窍条大脉的第一条大脉,自己已经打通了。
历时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他终于成为了凝心境一玄的武者。尽管这样的境界比起许多同龄人都要远远落后,但他相信自己已经踏出了武道修行的第一步。只要自己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走到所有人的前面。
黑龙低头,看着石柱下小小的身影,欣喜地摇了摇脑袋。它吐出一道气息,这气息打在姜清白身上,包裹着他,让他变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姜清白知道,自己这是要离开意识空间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清白向巨龙挥了挥,下一次再见到黑龙的时候,便是他冲击第二条大脉的时候了,他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而就在同一时间,钱塘城上空的云眼,响起了最后第一百零八次雷声。随着雷声响起,一道细如婴孩臂的紫色雷柱从天而降,直朝墨宝斋落下。这细小的雷柱与巨大的雷劫云眼极为不协调,但没有人会去怀疑其的威力。
凤凰山上晋长兰老人凝重道:“来了!”这道奇怪的天罚似乎在与什么遥相呼应,在酝酿了整整半个时辰一百零八次后,终于落下,去惩罚那惹恼苍天的逆天之人。
整个钱塘城,整个南唐国,整个天下,无数人屏息凝神,或是掐指感应,或是举目望东,看着这煌煌天威落下。
也就是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天威雷柱距离墨宝斋院落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所有人仿佛已经看到半个钱塘城化为废墟的景象了。
忽然之间,自遥远的天边,有一道声音传来,声音自钱塘西边千里之外而来。那声音正平和,温醇如书生。那声音只有一个字:“请!”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空的落雷就在即将落在地上的时候,硬生生消失在空了。只是几个呼吸间的时间,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满是落日余晖的天空。钱塘城安静了片刻,随后街上的百姓们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他们相互拥抱在一起,他们不知道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庆祝着劫后余生,感谢着老天爷的仁慈。
残阳如血,倒映在西子湖上,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傍晚了。
秦奉之呆呆地看着一片太平景象,呢喃道:“这,这便结束了?”
旁边佝偻着的老人,也是松了一口气,道:“怕是世间哪位仙人般的人物,施展大神通请走了天罚。”
墨宝斋房屋,紫黛怀抱着姜清白,她刚刚分明感觉到有股强大到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力量从天空落下,却又忽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怀的姜清白猛然长出一口气,悠悠醒来。
姜清白看着满头香汗,眼眶发红的紫黛,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自己只是冲破了第一条大脉,就让紫黛如此辛苦地守护,他低头羞愧道:“紫黛姑娘,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我费尽全力,却只冲破了第一条大脉。”
“只?”一向冷清淡然的紫黛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动静最大的冲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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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以西,连绵的群山,这里是禹州伏牛山的支脉。
一座山峰上,一个穿着青色儒生装的年人拱弯腰行礼,他说道:“请!“
声音响彻天地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道婴儿臂般粗细的雷霄落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年男子的身上。
“轰!”方圆百里的深山,瞬间化作焦土,无数植被绿木化作黑炭。那年人刚刚站立的山头已经坍塌粉碎。
碎石废墟,年男子竟然在如此骇人的天罚活了下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怀掏出一卷泛黄的旧书。
看着书本安然无恙,他放心地笑了笑。
他是个落第书生,平生最喜读书写字。
他曾经在落第之后云游天下,收了个孤儿做徒弟。
他苦笑道:“真是徒弟练功,师傅受罪。”
他是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高不惑。
他的徒弟,叫做姜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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