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家伙,还真是乱来啊。”张顺泽嘴巴干涩地说。
“三色虹……”顺出神地望着场上的绚丽一幕,赤金、浅红、霜色三种战魂在空中翩翩起舞,战戟、长枪、偃月刀带着呼啸的威势轮番轰击在米凯尔的盾牌与长枪上,不过,最引人注目还是那轻轻一动就能拖曳出三条彩光尾巴的巨斧。
绝美的光幕下是绚烂到极致的杀机。
“哈哈哈,来得好!”米凯尔没有选择暂避锋芒,或者说,这个女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暂避锋芒”,如果对手向她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她必定还以更加尖锐的利爪。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交锋了多少次,只看到在两个人终于分开的时候,米凯尔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已经残缺不堪,而尤伽鲁的三个战魂的光芒已经如风中之烛摇摆不定。
米凯尔重重地喘着粗气,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已经快要拿不稳手里的武器了,尤伽鲁那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杵着长长的斧柄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眼里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狂热的光芒,他们之间能毫无顾忌地对决的机会不多,两个人也都是不到最后绝不认输的性格,正所谓“软怕硬,硬怕横,横的就怕不要命的”,两个不要命的凑一块儿了那就是不把另一个打趴下绝不停手。
台下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明白,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交锋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说话打扰他们的调息,所有人只是轻轻攥住拳头,在心里默默地支持着他们。
台上的两人不需要对话,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决心。
“怒龙咆哮……死战不退!”
为了各自心中所坚持的理想。
“喝啊——螺旋击刺!”
“三战魂融合技·霸枪碎风歌!”
一面是望去一眼就仿佛会被吸走魂魄的灵力漩涡,一面是三战魂爆发的最后的光彩。两者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剧烈声响,双方只是无声无息地对抗着,他们中间出现了一道漆黑的旋涡,旋涡不断吸收着两边的威能来壮大自己,在这道凭空出现的旋涡膨胀到快要接触米凯尔和尤伽鲁的时候,它像是一只过度充气的气球那样猛然爆炸,先前吞噬进去的能量“轰”地炸开,米凯尔两个人在横扫而出的气浪之中犹如两片无根落叶,瞬间被席卷在空中。
台下的众人跟着遭了殃,被吹了个人仰马翻,赶紧各施手段保护住自己和周围的人。
“你们两个小崽子呀。”一道透着些许无奈的浑厚声音响彻整个地下演武场,“公会要修这个场地又得花多少钱啊,唉。”
会长嘴上这么说着,其实眼睛里却满是欣慰的神色,他右手一伸,曾经把秦淳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那只巨大手掌再次出现,而且这次的大小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只手掌居然覆盖了整个比赛台的面积!
巨掌凌空一握,在比赛台周围的狂暴灵力立马就老实了,风暴自然就渐渐消弭,众人这才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会长镇压住了灵力之后,摊开手掌接住从高处落下的米凯尔和尤伽鲁,把他们轻轻放在地上。
大家赶紧围上前去担心地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两个人,毕竟刚才发生剧烈爆炸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可是身处爆炸中央啊。秦淳已经摇动法杖准备施放治愈术了,但是却被帕罗斯拦住,帕罗斯微笑着摇摇头说:“没必要,这两个小崽子没有受伤,只是灵力和体力有些透支罢了。”
“那……这场比赛到底是谁赢了?”有人小声地问道。
大家都望向身为裁判的帕罗斯,而帕罗斯却看向会长说:“最终是你们会长出手接住他们的,谁胜谁负我也不清楚,得问会长才知道。”
会长沉吟片刻,大手一挥,一锤定音:“没有我接着,他们俩都得掉出赛台,姑且就算他们平局吧。”
安静了片刻,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大家都在为这场精彩纷呈的比赛鼓掌叫好,即使他们之间最终没有分出胜负。躺在地上的两人自然是听不见同伴们由衷的赞叹声,只是各自恬静地睡得像个孩子。
“真是没有想到啊。”帕罗斯站在会长身边看着这帮闹腾的孩子们,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这些来自阿拉弗洛的孩子们明明是公会里最晚开始修炼的,出一个妖孽般的袈那修罗也就罢了,现在看来尤伽鲁这小子也不赖嘛。”
“你这是明着夸尤伽鲁,暗着夸你自己的闺女吧。”会长端着一杯啤酒瞥了帕罗斯一眼。
帕罗斯笑了笑没有说话,会长放下啤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彩:“帕罗斯,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嗯?什么事情?”
“当年你被尼德霍格重创之后足足昏迷了三年才苏醒过来,那些阿拉弗洛的孩子们就是在你昏迷的期间被送来公会的。”
“嗯,这我知道啊。”
“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刚被联邦送过来的那天,那个联邦的官员对我说的一句话。”会长轻轻放下啤酒杯说。
“什么话?”
“他说,这次我们公会击退了尼德霍格,让联邦免受巨大的损失,于是,联邦决定给予公会特殊奖励,只是,奖励有两个选择,就看我们要哪一个了。”
“两个选择?”帕罗斯皱了皱眉毛。
会长没有理会帕罗斯,自顾自地继续说:“第一个选择,就是由联邦授予我们公会一个传承称号——“怒龙”。”
“什么!?”即使是帕罗斯这样沉稳的男人听到这一段公会秘辛也忍不住大吃一惊,“竟然是传承称号!”
要知道一个“称号”就象征着这片大陆最高的荣誉,而“传承称号”更是“称号”中的凤毛麟角。一个联邦认证的“传承称号”足以令任何一个家族或者组织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哪怕是为此付出数代人的努力和生命。
“是啊,一个传承称号。”
说着,会长猛地灌了一口啤酒,当他放下酒杯的时候,帕罗斯仿佛看见他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那第二个选择呢?”帕罗斯叹了一口气,接着问。
“就是他们。”会长伸手指了指此时正围在尤伽鲁身边,激烈讨论着要用什么姿势把尤伽鲁抬回去的一群人。
阿拉弗洛的孤儿。
帕罗斯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问道:“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是所有阿拉弗洛孤儿里天赋最高的七个人。”会长语出惊人,“在那三万孤儿里。”
“所以说,第二个选择是……”
“把七个天赋最高的孤儿留在我们公会,当做对我们公会精英人员损失的一种补偿。”
毫无疑问,当年会长的选择是第二个,从那天起,一个曾经在大陆叱咤风云的公会就此沉寂,从那天起,公会里多了七个失去亲人的可怜孩子。
八年前的那一天,联邦官员的身后是七个怯生生打量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的小孩子,他们都穿着孤儿院统一发放的白色背心和短裤,衣物的边缘是零零散散脱落的线头,不过,这衣着虽说是简陋了些,倒也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们看见站在远处的官员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说了些什么,然后走回来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再回孤儿院了,说完,官员就留下他们独自离开了,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紧紧围成团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站在最前面,眼神里明明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却还是硬撑着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
那时候的袈那修罗还只是一个身体尚未长开的纤瘦少年,他倔强地长开双臂想要阻止这个笑呵呵的老头走近他们。
老头儿看着少年明亮的黑色眸子,轻轻伸出双手抱住了他。毫无防备就被人突然抱住的袈那修罗微微涨红了脸,他还是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不知所措,却听见这个擅自抱住自己的老头在耳边轻轻说:“欢迎回家。”
听到这句两年都没有听过的话,袈那修罗的身体如触电般僵直了,嘴里轻轻呢喃:“你……说什么?”
老头儿睁开眼,慈祥地看着这些孩子们,再次轻声说:“欢迎回家。”
穿着简陋衣服的孩子们这两年里累积在心中无处发泄的悲伤像是被这简单平常的四个字打开了阀门,他们一个个都咬住嘴唇,稚嫩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从那天起,七个犹如无根之萍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家里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血缘至亲,但是却有一个时而和蔼可亲,时而又脾气古怪的老头儿,一个昏迷了很久的和善大叔,一群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新的兄弟姐妹。
如果问,这世界上什么光是最温暖的,他们一定会说就是那天下午,那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儿眼里的泪光,它能刺破最阴郁的黑暗,照耀到他们伤痕累累的内心的……最深的地方。
“一个传承称号怎么能比得上一个家?”看着那群哄笑着用一种扭曲的姿势七手八脚地把尤伽鲁抬出地下演武场的崽子们,会长没由来地冒出这么一句。
帕罗斯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