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馨，明念的小徒弟，刚刚筑基的十六岁少女，昆仑中少见的外貌与真实年龄完全一致的小姑娘，性子跳脱，喜欢到处瞎凑热闹，也是这昆仑山上除几位师兄、师姐外，少数真心喜欢肖白的人之一。</p>
她一口气跑到明念和肖白面前，因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借力，脸都红扑扑的，细汗浮在她的额头上，沾湿了几缕发丝，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活蹦乱跳的高中生。</p>
不等站定，她就一手指着殿外，用清脆的声音欢快地道：“我远远的，就放出神识来感应，想知道师傅您在不在这里。要是不在，那我岂不是白跑了。结果，我一看，不仅师傅在，就连小师叔也在，我就赶紧又加快了脚步，好怕等我到的时候，小师叔都走了。”她高高兴兴地冲肖白一眯眼，“还好，我跑得够快！”</p>
明念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送给自家徒弟，满脸的嫌弃加不耐烦，与刚刚肃穆的神情严重割裂，就好似那个认真严肃的修者完全不曾存在，他自始至终都这样一幅人嫌狗弃、逮谁扎谁的样子，“跑个屁跑，他就跟个凡人似的。没有我送他，让他走一个时辰，都走不出我这日照峰。”</p>
“我就是个凡人。”肖白随手将石雕拣起来，然后胳膊肘支几面上，手臂悬空，松开了石雕球任它自由下落。石雕没有弹性，砸在几面上，啪地好大一声，然后就随机找个方向，一路滚滚滚。肖白就在它要滚下几面前，截住它，拿回手里，重复同一过程。</p>
肖白的动作纯属无意识的手欠。</p>
明念却仿佛跟那石雕心魂相连，它每啪一下，他都要扯着嘴角肉疼一次，眼神上下直跟着石雕一起做循环运动，连原本想要讥笑肖白的话都忘在嘴边了。</p>
忍了忍，明念终于还是忍不住喊道：“祖宗，你若是不稀罕，就把石雕还我。它是石雕，不是球。”</p>
“啊？”肖白被明念突兀的一嗓子吓得差点没接住石雕，反应了一下，他才把石雕收回来，握在手心，向胸口蹭了蹭，“哦，哦，我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你又要嘲笑我没出息，总凝不出真气呢。”</p>
明念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前一刻的确是想要嘲笑肖白这个的，但因石雕被打了岔，如今又被肖白说破，想嘲都找不到原来的气氛了。</p>
他似连看都不想再看肖白似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你都比不上一块石头。”又转向昱馨，“说吧，来干嘛？你跟这朽木一样，无事不登门，无利不起早。”</p>
昱馨缩了缩脑袋，一看明念打算开嘲讽，她就立刻鹌鹑一样地缩在一边，避免露头，未想还是逃不过躺着中枪。</p>
“我哪有！”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却又马上转到明念身后，做低伏小地给明念捏起了肩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p>
“嗯哼……”明念抖着腿哼了哼。</p>
“就是呢……”昱馨赔笑，“刚刚从掌教师伯那里来，听说北都秘境将开，就又到了各派小辈们北都试炼的日子，所以……嘿嘿……”</p>
明念翻了个白眼，一脸的“还以为你要求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的表情，不过他正了正神色，“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不行。北都秘境一向安稳，虽地界广阔，却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一向都是给那些小门小派的晚辈们一个试炼的地方。自它被发现，我昆仑也从未派晚辈进过秘境，就是不想跟其他的小门派抢夺。今年是轮到我昆仑派人在外压阵，派个压阵的人去就行了，你去参合什么？”</p>
昱馨嘟着嘴，不高兴地一扭身，在明念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自长这么大，都还没进过秘境里玩呢！大的秘境您说太危险，小的又不让进……哼！”</p>
明念斜斜地睨了肖白一眼，“没进过秘境又有什么的！他比你还大呢，不也从没进过！”</p>
肖白本低着头，一心一意研究石雕上的图案，闻言赶紧投降一般举起手来，“大多数人都没进过好嘛！我也不想进的好嘛！”</p>
明念本是寻了个时机见缝插针又开嘲讽，却被肖白没出息到坦荡的态度狠狠地噎了一下，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p>
昱馨全不顾气氛发展如何，“小师叔，小师叔，秘境很好玩的。据说那空间要么是九州中一处神秘的所在，要么就根本不是九州中的任何一处地方。像是我们翼州，据说大大小小约有两百多处秘境，不算那些开过一次就不开的和说不上什么时间开的，就是有固定开启时间的那些，多少大能尊者进去探过，也从未有人能说出来这些秘境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这些秘境不仅各有妙处，连里面的花花草草都各有不同。小师叔若是去看过，就知我所言不虚了。”</p>
肖白笑，“说得倒好像你进过似的。”</p>
昱馨委屈地低下头，“我的确未进过……”</p>
明念白她一眼，“少扮委屈。”</p>
昱馨：“本来就是嘛。我又不是想与人去秘境里抢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想进去看看，本来也没哪一条规矩说是我们昆仑就不得派人进北都秘境的，怎么的就连进都进不得了。若是连进都不让进，那干脆也不要叫昱乔师兄去压阵，岂不更好！”</p>
“今年压阵的是昱乔？”</p>
“对啊。”昱馨点头。昱乔是明悟的关门弟子，天分极高，12岁既已入道，哪怕在昆仑，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他为人虽冷傲，但稳重聪慧，又有担当，虽是明悟众弟子中排行最小的一个，却极得明悟看重。</p>
明念听到昱乔的名字，立马态度微变。</p>
肖白觑他一眼，偷偷一笑。</p>
明悟常说，明念最大的问题，就是凡俗之心太重。</p>
就如他对昱馨。</p>
昱馨襁褓时，被不知何人扔在了道边一处破庙，被外出游历的明悟拣来，自此把屎把尿，养到十五六岁。</p>
明念对她，与其说是视为徒弟，不若说是当做骨肉。因此除了教她修道习术外，不知怎么的，竟如凡间父母般，愿她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p>
其实若两厢情悦，结为道侣这种事情在九州也颇为常见。不过对于一心向道的人来说，却往往不会做此选择。</p>
只因结为道侣的两人，未必都能同福齐寿，若是一方先身死道消，难免就会让另一方黯然神伤，进而影响了境界和修行。</p>
所以很多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一心修道者，根本不会考虑这类的事情。</p>
但比起追求永生不灭的飞升，明念却是先替昱馨考虑起了嫁人的问题。而他看中的对象，就是昱乔。</p>
是以听闻是昱乔要去压阵，明念立刻改变了态度，“其实让你去长长见识倒也未尝不行……”</p>
肖白噗嗤一笑。明念的立场真是太不值钱了。</p>
昱馨倒一点也不关心师傅怎么就改了主意，“真的吗？真的吗，师傅？我可以去吗？”</p>
明念咳了一声，警告地瞪了肖白一眼，“本来不让你去，是怕你惹祸。不过既然有昱乔跟着，我倒也不用太过操心。这样吧，反正这还有一个没见识的，不如你们俩就顺道带他也一起去，长长见识！”</p>
“啊？我吗？”行不行啊，想撮合小两口，还硬塞一灯泡？“我不用了，不感兴趣。”</p>
明念痛心疾首，“是不是就算我把真气都硬灌到你经脉里，你也能回我一句‘不用了，谢谢’？你这样的，就该扔到散修堆里去，我倒想知道，等你被各种欺凌、压榨，无力还手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不知上进！”</p>
“啊？”肖白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他也不是不知上进吧。至少，大学期间，他没逃过必修课；修道期间，他也每天都有打坐。其实他不是真地懒散不知上进，他就是感受不到那劳什子的真气。这有什么办法？ </p>
当然，明念说得也对。肖白如此没有危机感地混日子，也确实是因为环境太友善了。但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p>
明念却实在是受不了肖白的散漫了。</p>
他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你就跟着昱乔和昱馨去北都秘境吧。最好是一进秘境，就来个猛兽把你吃了，给我剩块儿骨头带回来就行。看骨头都比看你活生生的人能平心静气！”</p>
肖白斜他一眼，“干嘛？剩块骨头，带回来给你继续啃啊？”</p>
明念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捧着一块还带着猛兽牙印的手臂骨埋头猛啃的场面，他被这太过重口味的想象吓得打了个激灵，随即恼羞成怒，“滚！滚！滚！给我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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