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简直虚浮的让人迷乱。
屏息宁神,步步顾盼,依旧只是盲目的跟随着,辩不清方向。眼前是一派混沌,仿佛鸿蒙初开一般,天地交织着不分你我。原来幽灵国度竟是这般景象。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荼白说。他负手走在前面,步步生烟,身影明灭,融入变幻莫测的幻境里,若隐若现。
暮行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衣摆在迷雾中飘忽不定。
“你最好跟紧点。”荼白提醒道,“这里处处暗藏着迷境,如果误闯,你就在里面终老吧。”
她没有应声。朝着他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心乱如麻。
暮行烟一路盘算着什么,她的两个爪子痒痒的很,真想去猎一头狼啃一啃。可这个地方简直是清修的好地方,虽日日给她供奉上好的血浆果,但比起热腾腾的狼血,还是差太远了。可她却没有把握能独自离开,这鬼地方,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迷宫。
再想起今早的来信,迟钝的大脑才突然反映过来。这孩子……该不会是想让自己去凡界救他吧。
早就对人间的变故有所耳闻,却不知竟到了如此地步。还记得不久前有北疆使臣来族里求援,但被父王拒绝了。血族自来如此的。倨傲于冬望,不问世事,不问炎凉的过着自己的轮回,孑然的很。
暮行烟不明白族人为何要如此。明明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却不愿伸以援手。南北关系紧张,战乱加上疫病,人间该是如何生灵涂炭呢。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去人间洗血咒的凡界三十年她定有亲眼目睹,可是,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眼前依旧飘渺。
短短的几步路之间,眼前已交错万象。阡陌换作汪洋,荒漠碎成冰河,转瞬之间又是另一番景象……现如今,竟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花田。
脚下的浮冰化作土,花叶撩拨起冰冷的皮肤。头顶上,有柔和的日光将最后几粒冰晶蒸发,滴落露水闪闪亮亮的洒在花朵娇柔明媚的瓣上,让它们都近乎轻纱般的透明。
蓝色与白色的未名花铺陈如同汪洋,还有些淡紫色的零星的点缀其中。它们都开得异常单纯,然而在无限中,却汇聚成一种令人绝望的凄迷。
暮行烟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莽撞的身体会碰碎了它们。耳边不时的嗡嗡作响,大概是风的谐振,又像是隔世的回音。
似乎在说,在这看似美丽花田地底下,四处隐藏着暗河。那冷冽的河水,通往永恒的孤独与希望。
一种空荡荡的寒凉无声无息的渗入了皮肤,心脏在胸腔之中飘忽不定。她想驻足,想双手合十,想闭上眼虔诚的祈祷。然而无依的身体像是要被这花海吞没了,双腿化作了根茎,双手化作了叶片,灵魂变的死寂。然后她也变成了一朵花,在风中摇啊摇,摇啊摇
“醒醒。“
耳际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大脑却木然的将它忽略了。然而胳臂上忽至的刺痛却让大脑的神经在抽搐中恢复了清醒。
原来是中了迷障。
当暮行烟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男子揽着自己,那慌张的神色莫名有些好笑。而那种慌张却在她清醒的瞬间化作了喋喋不休的怒气,愤愤的在耳边炸开。
“和你说过了要小心点,你在想什么呢,这点瘴气都抵抗不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你不能在幻境变化前清醒过来会有什么后果!“
右臂隐隐作痛,低头一看,竟在流血。
身为血族,很少有什么能伤的了她。抬眼一看,便已明了,荼白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小的桃木刀。灵敏的嗅觉告诉暮行烟,这刀上定还熏有显魂香。
面前那高大的身影降下来,暮行烟看到了一双银灰色浅淡的眼眸。
“你这小脑瓜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呢。“荼白嚷了半天见她毫无反应,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谢了。“暮行烟别扭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种很奇怪的微笑。然后用一双从来都很虚伪的眼睛真挚的看着面前的人。
荼白被这一谢吓的有些措手不及。这还是头一次,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柔和。
“没……没事,走吧。“
不知何时,花海又变成了老镇深巷的夕阳西下。眼前的一切景物在余晖下,都像是剪纸或是皮影,单薄的贴在暗橘色的夜空。
荼白走在前面。只见他雪白的衣袍一飏一飏的拍打落日,渐变成了羞赧的橘红。长长的发丝被风扬起,千万缕墨色勾勒着余晖脉脉。
却总有种错觉。
一起同行的那个人,拐个弯——就会猝然消失了。
然而前方那人却停驻,回头,清透的眸子留住了落日滑下地平线的最后一点金光。
“一起走吧,别丢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