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衣坐在马车中,前后是皇家仪仗和随性护卫,街道两旁围满百姓,踮脚引颈想一窥车中之人,怎奈马车里有轻纱珠帘阻隔,连影子都不清。
万古寺坐落于石头城外的石头山上,传闻中曾有修道之人在此羽化飞升,故而建寺纪念,更期上天恩降福泽。
珞衣一身胜雪白衣一步步走上万古寺的百级石阶,随行之人全留在山下等候。
珞衣踏上万古寺寺门前,气息半分未变,回身望,停在石阶下的仪仗已渺不可见。
“阿弥陀佛!”
珞衣回身,见一位出家僧人一脸慈悲站在她面前。颔首,“弟子慕珞衣,不知大师法号?”
“老衲了空,是万古寺主持。”
“了空大师有礼。”
“皇后请随老衲来。”
珞衣随了空大师到一座舍利塔前,塔建于悬崖壁上,高耸入云,极目亦未能达其顶。
“大师?”
“皇后请登塔。”
珞衣走近,闭目敛神,忽而觉得自己乘风而起,一片炫目白光过后,她站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四周流溢着琉璃之光,似水流动……珞衣抬眸,看着,看着那琉璃之光一点点凝聚,慢慢结成一个琉璃水晶,四周射出白光,琉璃水晶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落下……珞衣伸手,水晶落在她的手中,细看,原来只是一团琉璃光,星辰罗列,看似杂乱实则却是乱中有序,其中两颗星子慢慢变亮,掩盖万千星辰,突然,琉璃之光四散……
珞衣睁开眼,眼前还是那高耸入云的舍利塔,不确定方才种种是否只是梦境,张开手,一切如常。
“皇后……”
“珞衣已上塔顶,只是珞衣不解……”
“皇后无需心焦,时候到了您便明白了。”
珞衣点头,不再深问。
回城路上,珞衣一直在回想自己看见的一切,直到一阵慌乱声响起。
“有刺客,保护皇后!”
马蹄声,打斗声,掺杂着吼叫声……仪仗在石头城外遇见刺客埋伏了。
“皇后,请别出来。”
飞雪对车中的珞衣喊道,而后全力护在马车左右,飞雪武功高强,但刺客人数实在太多,马车又太大,很难以一人之力护得周全,几名刺客见飞雪在左边与同伴周旋,很快攻向右边,几把剑同时穿过纱幕往车内刺去……却见一抹身影破车而出,白衣胜雪,停在空中,衣袂飞扬如天降仙子,一时全都呆愣原地,怔怔看着那道绝美身影……
满地鲜血,满地尸骸,却比不上她脸上清冷神色,只站着,已惊心动魄。
飞雪很快回过神来,杀了那个近在咫尺正举着剑的刺客,刺客倒地惊醒了众人,黑衣人不敢大意,一边喝马车周围的侍卫周旋一边寻找机会以求一击即中。
“嗯……”一道闷哼传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受了一剑,只见他回身反手在刺客腹部刺了一剑……
夙沧澜?
未待珞衣回神,夙沧澜又受了一剑,珞衣飞身而起,路旁的花一瞬纷飞落下,只见她手一挥,无数花瓣袭向夙沧澜周围的刺客,刺客倒下,夙沧澜也倒下。
“王爷?”珞衣点穴止血,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棵白色药丸给他服下。
“啊……”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珞衣抬头望去,只见飞雪身上插了四把剑,每一把都正中要害,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
珞衣眼色一沉,手中已凝无数花瓣,手一扬,花瓣如利剑四散,打在四名刺客身上……
四名刺客握着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良久,才往地上倒下……
空中仍飘着花瓣,落在满地的尸身上、鲜血上,如一场花葬……
皇后乃是花神转世,可凭仙术控制百花,降临临玳,乃是上天所派……一时间,石头城中流传着各种关于珞衣的传言,于百姓心中,威望有胜夙流澜之势。
“姐姐?你怎么了?”上官婼不解珞衣失神,“姐姐是不是在想昨日遇刺之事?”
珞衣摇头不语,手上捧着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杯中茶叶,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才智双绝,揭破安王谋反之心,有功社稷,又深的百姓爱戴,特赐封号,尊为临玳琉璃皇后,免面君之礼……皇后请接旨。”
珞衣接过,握在手心里。
“恭喜姐姐。”
皇后受有封号,此乃临玳开国以来头一遭,却无人有异议,与帝同礼更是前无古人,可是种种对珞衣而言都是无足轻重。只是自夙流澜下旨后,明月宫差点被人踏破了门槛,全都是前来道贺的,好不容易到了夜里,才安静下来。
珞衣倚着栏杆看天上明月,晚风起,吹动着宫灯,一阵阵荷香扑鼻而来。此方荷塘甚为宽阔,极目处,尽是层层叠叠的碧绿荷叶,现是深夜,只能闻其清香,看不见那荷叶翻飞,花朵摇曳的美景。
“夜深了,皇后为何还在这里?”夙流澜走到珞衣跟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是珞衣却似未觉,连眼眸都未抬半分。
“皇上这么快就处理完国事了?”珞衣无意识咬重国事两字,甚至含了讽刺,夙流澜皱了皱眉,但还是选择忽略。
“昨日遇刺,皇后没有受惊吧?”语气隐隐含了关怀之意。
“皇上,沧王怎样了?”珞衣不但反问,夙沧澜的伤没有伤及要害,但却足以让他半月下不来床。
“皇后真有心。”
“沧王也算是为珞衣受的伤。”
“你是在指责朕?”
“不敢,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他人生死不过一句话,何况皇上并未要了珞衣的命,不过充当诱饵而已。”
佛节那日去万安寺祈福,只是夙流澜给安王设下的一个圈套,他早就知道安王有谋逆之心,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珞衣是月风国和楚云国的郡主,若珞衣在临玳遇险,那两国便有了攻打临玳的借口,而安王则可以坐收渔利,乘机废黜夙流澜。这是安王的如意算盘,于是夙流澜将计就计用珞衣引了安王出来将其一举成擒。
而珞衣刚到临玳国地界那日遇刺,也是安王所为。
“你恨朕?”
“皇上多心了。”珞衣语调清冷不含情绪。“而且皇上也无需费心弥补什么。”珞衣说的是那道圣旨。
夙流澜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你恨朕利用了你?”
珞衣抬首,看着夙流澜,不解他他语气里的试探和不安,更不解他话里的意思。
对视良久,夙流澜将目光移至别处,“飞雪已死,朕会再选派人来保护你。”
“不用了。”若她想做什么,没有能阻拦。
“那就依皇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