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好俊的功夫!”
还不等慧能说话,黑暗处传来一阵喝彩声,紧接着唐婉儿和季凌川从巷子拐角走了出来。
“正道的人果然卑鄙无耻,披着道貌岸然的臭皮囊,净干些暗箭伤人的勾当。唐门,一群鸡鸣狗盗、只会背后放暗箭伤人的杂毛,也好意思称名门正派,我呸……”
君魅离被唐婉儿的几根银针封住了周身大穴,趴在地上不能动弹,若是一双眼睛能杀人,唐婉儿和季凌川早被杀了千百次了。
还不等君魅离骂完,季凌川冲上前,一脚朝着君魅离心口踢过去,君魅离如今哪里闪避得开,登时就横飞了出去,吐出一大口血沫子。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个个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在这口出狂言,今天我就先替那些被你残害的良家女子讨回公道。”
说着就从袖口中探出一把三寸长短的匕首,照着君魅离心口刺过去,那匕首锋刃都是绿油油的,一看就是淬过剧毒。
慧能一看季凌川神色不善便知他要下狠手,欺身上前,月白僧衣刮过一阵劲风,内力激射,弹开了季凌川的短匕。
慧能的少林大力金刚指竟然已经练到能内力离体的境界,在场的都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见状无不失色。
“阿弥陀佛,还请施主手下留情,此人虽然作恶多端,但还是应交由天下英雄共同裁处,不可因为我等一己私怨就对他滥用私刑,否则我等和这些邪魔外道有什么区别。”
慧能不卑不亢、大义凛然,在他眼中天下苍生一视同仁,就连作恶多端的君魅离也一样,他绝不允许季凌川在他面前杀生害命。
季凌川听出了慧能言语中不乏隐隐的威胁,若是他真的动手,那不就应了他自己说的邪魔外道猪狗不如那句话。
季凌川恨恨的看着慧能,心有不甘,这时候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不免在师妹面前丢了脸面。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城楼上一直冷眼旁观的紫衣女子说话了:“慧能师兄言重了,我等正道侠士怎可跟邪魔外道一概论之,只是这蝴蝶郎君作恶无数,在黑道颇有些名声,若是我们私下里对他动手,免不得魔道中人知道后对唐门中伤,还请唐门的师兄三思。”
城楼上那沐浴着月华的仙子像是从月宫中飞临人间的,季凌川一听到她开口相劝,总算是找到了台阶下。
抬头见到了那仙子一般的女孩,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样,讷讷的点了点头,傻愣着看着那仙子,差点连手里的匕首都拿不住了。
“《相经》上说,男子鼻梁扁平好胜心重,双眼大小不一而为人气量狭隘,面露桃花必是好se之徒,这种人一眼就知道是个不折不扣小人,那心直口快的小和尚怕是招他记恨了。”凤舞和萧墨依旧背靠背坐在房顶上看着城中,月光星辰散发的清辉均匀的洒在二人身上,更是衬得不像人间凡子。
“原来你还会看相呢,那你给我看看呗!”
萧墨难得抓住机会,微微一偏头,对着凤舞笑道。
凤舞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口念道:“你虽然长着一副还看得下去的皮囊,却像是城北徐公那般臭美,一双眼睛处处透着狡诈如狐的虚伪,时常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若你也能像那和尚一般简单率直一点,就不会连七岁的小孩都嫌弃你了。”
萧墨俊逸如仙的脸已经渐渐沉了下来,怅然道:“在江湖,我可以做肆无忌惮的萧墨,恣意潇洒,做一切我想做的事,但是在皇家,我只能做那个奸诈如狐的长安王,因为皇家从来都是一个肮脏的地方,只有自己变得比他们更肮脏,才能活下去。”
凤舞不再说话了,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背后的那个男人,恨不得早点遇到他,替他挡下所有背后射来的冷箭。
“你看那慧能和尚,武功虽然不错,也有一腔正气,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宗师,但是为人太过耿直、心直口快,这江湖中多的是不能听真话的人,一旦得罪了像那个大小眼的唐门弟子一样的人,背后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
萧墨沉沉的说道,眼睛看着城中那一袭月白的僧衣、满脸慈悲的和尚,竟感到有些惋惜。
凤舞朝着那个月下独li的仙子努了努嘴,说道:“所以你就做了她那样的一个人,圆滑虚伪,一句话可以让两个至亲生死相向,也能让两个死敌把酒言欢。”
“唔,我自问还是没这份能耐的,不过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却能如此谙熟人情世故,想来心机也是深不可测。”
萧墨也不禁对那个女子多看了两眼,从箫声就可以听出她的武功高深莫测,刚刚只一句话也能看出她的聪慧非常人所及,这种人若是为敌,必不是一件省心的事。
凤舞见萧墨盯着那女子看,心里有些不悦,低声嘟囔道:“乌鸦说猪黑,俩人都是一路货色!”
“乌鸦说谁?猪又说谁呢?”萧墨随口问道。
“说你啊!还能说我啊?”凤舞想也不想,应声答道。
萧墨诡异的笑着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凤舞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总感觉背后毛毛的,刹那间知道又上了萧墨的当。
“你个混蛋,又欺负我……”
帝师一脉精通百家之术,有翻云覆雨、主宰天地风云的手段,无论是怎样的乱世,只要帝师一脉一出山,必能换来数百年太平。
凤舞是帝师一脉唯一传人,论起计谋手段自是当代翘楚,可是在萧墨面前却像是个心智还没开化的孩子一样,老是被欺负。
“在下季凌川,这位是师妹唐婉儿,还未请教仙子芳名?”季凌川傻不愣登的站在那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城上月下的仙子,就差没把口水流出来了。
“碧游宫,南宫紫馨!”
只有寥寥几个字,纵是她那样一个为人处事聪慧伶俐到极致的女孩,也不禁对季凌川这副样子感到厌恶,除了必要的客套,不愿多说一个字。
“好名字,人美名字也美,紫色雍容大气,馨……馨……”季凌川本想奉承几句,无奈平日里心思净用在了旁门左道上,对咬文嚼字一窍不通,说到一半竟然想不出词说下去了。
“‘紫’是优雅高贵的象征,‘馨’指散布很远的香气,紫馨二字温文儒雅,却又不失对高洁品行的寄寓,自然是个好名字。”
就在季凌川再度陷入进退两难时,头顶上飘过一句悦耳的声音,比起南宫紫馨的空灵绝世更多了些烟火气,让人觉得亲切。
季凌川差点热泪盈眶,今晚真是福星高照,每每到紧要关头,总是有人帮忙解围,抬头望去,月下的凤舞白衣飘飘,整个人像是笼上了一层月华轻纱,但从气质比起南宫紫馨不遑多让。
再加上凤舞比起南宫紫馨少了一层面纱,那倾世的姿容就这样展示在季凌川的眼前,更让他心神荡漾不已,眼睛转到凤舞身上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萧墨眼中隐现一丝寒光,手轻轻一伸,扶住凤舞,怕她倒下,长身而起,挡在了凤舞身前,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季凌川。
季凌川没来由的冷汗直流,像是被至高无上的天神审视,只一个眼神,他的灵魂都像是被利刀凌迟,几乎瘫倒在地上,赶忙移开了目光。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萧墨萧九爷?”慧能身穿月白僧衣,沐浴在月光之下,像是西天世界的佛子降临人间,只让人看一眼便心境澄明。
“是!”
萧墨并不多说话,冷冷的回应道。
“那前日城中江府灭门纵火之事可与施主有关?”
慧能一脸慈悲,让人倍感亲切,很难想到方才竟能将少林绝技连番施展,千里追杀黑道巨枭蝴蝶郎君。
“我若说是,便遂了你们、以及背后设计我那人的意;我若说不是,你们自是不信的,索性便不说了。”萧墨居高临下,俯视着芸芸众生。
“你就是萧墨?就是你杀害了东岳群雄和江湖一众英豪!”季凌川静了静神,朝着萧墨问道,只是声音却越来越小,底气全无。
萧墨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傲然道:“你算是什么东西?配用这种语气和本王说话!”
玄衣如墨,他就是像是这个黑夜中的帝皇,周遭万物不过是他的陪衬。
“我不是东……”季凌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应,说了一半感觉不妥,索性不说话了。
凤舞也起身,和萧墨并肩而立,浅蓝色的眸子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衣袂飘扬之间有无尽的英侠气概。
“你确实不是东西,再敢口出狂言,唐门都保不了你!”
“姑娘此言未免过分了!”
这时,一直静静站在黑暗中的绿衣少女唐婉儿终于说话了,虽说她也是举世难寻的佳人,但是在南宫紫馨和凤舞这两个仙子一般的女子面前,不免显得暗淡了半分。
“是么?本姑娘怎么不觉得过分,倒是你那位师兄,出言不逊!”这一瞬,凤舞真的像是一只白凤凰,有凤叱九天的威严。
唐婉儿出身名门,自幼心高气傲,受受千万人宠爱,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扬声道:“你是欺我唐门无人么?”
“唐门的人又怎么样?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少生了一条胳膊,就欺你不得?”凤舞冷哼一声,针锋相对。
“欺人太甚!”
唐婉儿柳叶眉一竖,裙裾微扬,在墙角黑影处留下一道模糊的绿影,纵身数丈而起,人还没到,一阵醉人的幽香便扑鼻而来。
萧墨依旧站在凤舞侧前方,眉心微皱,大袖一挥,一股浩荡的真气似乎传来低低的吟啸,刹那间那股幽香便被冲散。
而唐婉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落回了地上,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鸩羽留香,你这个年纪能练到真气化形,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了不得了。”萧墨深邃的眸子像是有漫天星斗在沉浮,划过那一道道神异的轨迹,让人捉摸不透。
唐婉儿斜瞟了一眼兀自对着南宫紫馨和凤舞意乱神迷的不争气的师兄,暗骂一声,不由得悲愤交加,厉声道:“你不必手下留情,死在你手上也是本小姐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我纵是死也不愿辱没了唐门的脸面。”
凤舞白衣胜雪,盈盈一笑,像是满园花开,明媚了这个夜晚,浅笑道:“唐姑娘是要使出孔雀翎还是无影针,这浅浅薄薄的衣衫想是藏不住暴雨梨花针的匣子,那么佛怒唐莲和观音有泪呢?可练到拿得出手的境界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我唐门武功了如指掌?”
唐婉儿看到凤舞半带戏谑的神情,惊得花容失色,方才不管是萧墨一眼看破的鸩羽留香还是凤舞一一数出的几种武功,都是非唐姓嫡系不传的,哪怕是季凌川,莫说练过,就连听也少有听闻,他们两个外人,年纪与自己也差不了许多,怎么会……
萧墨凤舞没有说话,像是两个超出世外的仙人,月光倾洒下像是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她的容颜乱了家国天下,也允了他江河万里山川如画。
恍惚中,时光仿佛停滞,岁月依然静好,宛如江湖初见,许多年后,门扉轻叩,仿佛回到今夜月下,一路而来,凤语萧然,舞墨江湖,亦无改变,共看一生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