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师兄,此子魔根深种,多说无益!”智真大师脾气暴烈,早已忍不了,手中熟铁棒一紧,朝着萧墨跃过来,像是一只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若是自保性命便是魔根深种,那天下岂不人人都是魔!”萧墨冷喝,朝旁边闪出三四尺,劈手夺过一把九环大砍刀,顺势一脚将那人踢出几丈远。
俊雅华贵的少年提着一把砍刀与智真遥遥相对,竟没有一丝的违和,仿佛他与世间万物都是一般的相衬。
智真大师执掌达摩堂,钻研少林武学已经三四十年,铜狮子名号威震江湖,虽然已经有十几年没出过手,但是没人敢怀疑他的武功。
那条熟铁棒子怕是有七八十斤重,在他手里却跟拈着根稻草似的,一来便使出了“少林罗汉棍”,大开大合,搅起满天劲风,围在周围的武林高手不由自主的朝后边退开。
萧墨不敢轻敌,若在平时,还不至于怕了智真和尚,只是现在浑身是伤,右肋的伤口还在决堤一般淌着鲜血。
抬头看了看天,依旧湛蓝,阳光温和的洒下,白云浅浅淡淡,来了又远去,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九环大砍刀缓缓抬起,真气浩浩荡荡,卷起的烈风让人睁不开眼睛,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少年不过二十岁,内力怎么会这般深厚。
九环大砍刀被他抡动,刀背上的铁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熟铁棒和大刀撞在了一起,激荡开的内力以萧墨和智真为中心朝四周席卷开去,四射的火光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罗汉棍果真玄妙无比,虽然有席卷八方的磅礴大气,隐微处却寻不出一丝破绽;而萧墨的刀法却是诡异无常,看似杂乱无章,却密不透风,后劲连绵无穷。
二十招过去,萧墨的血将脚下大理石地染红了一片,可是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依旧全神贯注的应付着智真,高手交锋最忌分神,若是有丝毫的他念,顷刻被对方寻出破绽。
“少主,我们……”左归林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墨,看他一人面对全天下的武林高手却越战越勇,心中对他的敬重愈多了几分。
易雪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左叔叔是要我也寻个由头出手么?”像是在问却又像早就有这种想法。
“少主,此人太过锋锐,若是活着离开,江湖武林将永无宁日,而少主也将多一个不世大敌!”心中虽然敬重萧墨,但是决不允许对少主有威胁的人活着,“若是少主碍于情面,便由老夫出手也是一样,老夫年纪大了,名声这些东西向来是当个屁的。”
易雪扬眼睛仍旧落在萧墨身上,“若是今天被围攻的是我,叔叔觉得我会死在这儿吗?”
“自然不会,以少主的武功断然不会折在这些草包手里,而且属下等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救少主出去。”左归林想也不想便答道。
易雪扬端起身边的茶,像是看戏一般,静静的说道:“那你觉得萧墨和我比差在哪儿呢?”
这可难倒左归林了,沉吟许久,答道:“老夫眼拙,那萧墨与少主各有所长,可谓不分伯仲。”
易雪扬笑道:“既然他们杀不了我,又凭什么杀萧墨呢?可笑那些武林人士还企图用尸体堆死萧墨,既然他早晚离开,我们又何必和萧墨撕破脸呢?”
“少主英明,是老夫鲁莽了!”左归林一听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这萧墨若是死在这儿倒真有些可惜了,只可惜他与少主生来便是对头,不然定会惺惺相惜,成为知己。
“我佛慈悲!”
智真手中熟铁棒力道一棒强过一棒,像是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萧墨伤口崩裂,先前几十招还能勉强打个平手,越到后边力气越是不足,几乎连刀都快拿不稳了。
“弟兄们,你们看那恶贼已经支撑不住了,等我们去助智真大师一臂之力!”
说完便有五六个人提着兵器蹑手蹑脚朝萧墨摸过去,萧墨已然察觉,只是智真攻势太猛,自己无暇分shen。
“恶贼,受死吧!”
一对子母连环钩朝着萧墨锁骨钩来,迅如疾风,势若奔雷,偏偏又在萧墨与智真斗力的紧要关头,无从闪避。
拼着受了智真七成功力,朝着旁边一闪,只听“哗”的一声,左肩膀立刻皮开肉绽,被子母连环钩抓下一块肉去,鲜血刹那间浸透萧墨全身。
智真那一棒力道刚猛无比,虽然被卸去了三成,但是这七成醇厚的功力仍旧让萧墨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膝一软,用刀杵着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冷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智善大师身上,艰难的抬起左手,用满是鲜血的袖子擦了擦脸,这一下脸上的血却愈发的多了,半跪的地方已然被血染红了一片,嘲讽道:“老和尚,这下你怎么不卖弄你的慈悲了?”
智善大师一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各位施主都且住手吧!”
“哼,这个魔头杀害泰山上数百英雄好汉,方才又有百余人惨死在他的手下,若不将他千刀万剐,如何对得起满天亡灵!”此时的江湖豪杰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忌他是少林方丈。
“噗!”
一直站在孟弦秋身边的凤舞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脸上晶莹的泪水将衣襟都染透了,终于冲开了穴道。
“都给我听着,谁要是敢杀他,帝师一脉必将倾尽一生之力搅动天下风云,让江湖武林尸山血海,永世不得安宁!”凤舞脸色惨白,冰蓝色的眸子如万古寒冰,凄厉的声音久久回荡,像是千万把寒剑直击心灵,让人感到莫名的寒意。
萧墨抬头,终是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的绝美女子,她方才震开穴道伤及了奇经八脉,脸色有些惨白,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有愤怒也有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玄衣如墨的高贵公子,此时竟然倒在了血泊里,没有一个人救他,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
“今日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本姑娘都记下了,他在此受到的屈辱,我必将百倍千倍朝你们讨回来,从今天过后,你们会后悔没有死在君山之上!”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凤舞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却让人入坠冰窖般寒冷,一个眼神,让人灵魂都跟着颤栗,人们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绝美的姑娘怎会给人如此恐怖的感觉。
“帝师!”
这两个字给了世人太多的震撼,你可以得罪整个武林,甚至可以得罪一个王朝,但是千万不要招惹帝师,因为他们哪怕是一个人,都能是千军万马。
二十多年前,北燕联合西夏吐蕃等袭掠雍凉十二州,那一夜帝师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站在长安城头,独自面对八十万联军。
那一夜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夜过后八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五十多万,明明可以趁着大好局势一举东进并吞大华全部疆域的联军却突然宣布撤兵。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至今仍是一个谜,那五十多万大军回去之后也绝口不提那晚发生的事情,只要别人一问起,都像是见了恶鬼一般,没过多久那些刀口舔血的士兵竟有数万人莫名其妙的发疯,口里含糊的念着“鬼、妖魔、饶命”之类的字眼,其余的也是病的病死的死,五十多万人竟少有活过十年的。
这件事虽是口口相传,但是帝师一脉的威名却是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人心中,只要有帝师一脉的辅佐,便是一个草包也能开疆拓土、建国立业。
这个美到几近梦幻的姑娘说自己是帝师一脉,竟然没有一个人置疑,因为那举世无双的气势、因为那俯瞰苍生的眼神。
一听到凤舞的话,竟然没人再敢朝萧墨出手。
萧墨对着凤舞凄然一笑,像是在感激终于有人肯站在自己身边。
“你个混蛋,还笑,你是我谁啊,要你替我做主,点我穴道……”凤舞看到萧墨这一笑,抑制不住眼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也顾不得擦一擦。
“你是本王打算一生守护的人!”萧墨杵着九环大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与凤舞遥遥相对,明明虚弱无力的几个字却说得铿锵有力。
这十二字不知让多少深闺少女、武林巾帼心神荡漾,世上的女子都想做凤舞,被那武功才情盖世无双的长安王宠着、护着,但是这世上却也只有一个凤舞,能在萧墨危急的时候挺身而出,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来支持他,哪怕是以身为盾,也护他刀剑无伤。
“你个混蛋,现在还想着欺负本姑娘,那你就好好活着,不然就保护不了本姑娘了,知道吗?你要是死了本姑娘还得给你报仇,多麻烦啊!”凤舞破涕为笑,绝美的脸上挤出了甜甜的笑容,冰冷的眸子也变得温和起来。
叶婉卿一声叹息,终是和他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阿弥陀佛,老僧酿成大错,再无脸面留在此处,告辞了!”智善禅师一声长叹,本以为可以度化世人,不想却度不了眼前一人。
“和尚,你说的大错是不是没有杀了本王,以至于死了这么多人?”萧墨冷冷问道。
智善大师背对着萧墨,佝偻的脊梁竟然变得坚ting起来,“老僧一心以为施主能悔过向善,不想却因一念之差害了这么多性命,早知如此,老僧便是犯下杀戒,死后坠下十八层地狱也要将施主正法!”
“到现在还认为是本王错了吗?”萧墨厉声问道。
“杀生害命,便是罪过!”智善大师背对着萧墨,只说了这么八个字,然后带领着少林弟子离开了,慧能回头看了萧墨凤舞一眼,合掌行了一礼,也离开了。
“哈哈哈……”萧墨仰天大笑,错了,真的错了吗,自己不过是想活下来啊。
曾玄衣如墨笑傲江湖,也曾长歌而行风流倜傥,到头来不过是黯然神伤,亲手一刀一剑破开了人心,见到的却是丑恶不堪。
自己一直在追寻的是什么,现在愈发的迷茫了,是要继续杀么?可是现在却连提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的鲜血都快流干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只想找个无人打搅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永远不醒来才好。
那个白衣若雪的女孩挣开上前拉住她的孟弦秋,朝他冲过来,“萧墨,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睡啊,我马上就过来了!”
这时候,天空飞来数十个黑点,越来越显眼,须臾间,那黑点隔得更近了,像是几十只黑色的大鸟,朝着君山顶上飞来。
来势极快,几乎可以用瞬息千里来形容,越发的近了,离地面只有四五丈的高度,这才看清原来是巨大的黑色风筝,每一个风筝上都有一个黑衣人,有男有女。
还不等人们反应过来,只见他们朝君山上投下几枚弹丸,刚落到人们头顶就“轰”的一声炸开,巨大的力道生生将几个人炸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
见识到了这黑色弹丸的巨大威力,人们不敢硬扛,都四下逃窜,哭喊惨叫声响成一片,君山顶上一片混乱。
忽然间,风筝上垂下一条绳索,飞快的缠绕上萧墨的腰,再往上一拽,萧墨直接飞了起来,被拉到了半空中。
“弟兄们,萧墨要逃,可不能让他走了,不然后患无穷!”
也不消他说,几乎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萧墨被救走,那么参与此事的人后半生将会是一场噩梦。
只见无数轻功高绝的人腾空而起,想把萧墨扯下来,谁知道那些风筝上的人却拿出弩箭朝他们射过来,只听到一阵“咚咚”落地的声音,那些腾空飞起的英雄好汉被一一射落在地。
“恶贼受死!”
一个红衣女子冲出人群,拿出连环弩朝着萧墨接连射出了三箭,人们认得,正是刚才萧墨饶她一命的云大娘,三枚弩箭刚射上天空,一道白绫快如闪电,直冲而上,竟然卷住了弩箭,倏地折返,朝着云大娘砸过去。
“啊!”
一声惨叫,云大娘美艳的脸上被弩箭划出三条深可见骨的口子,云大娘捂着脸嚎叫不止,鲜血顺着指缝冒出来,怎样也止不住。
“贼妇人,方才饶你一条性命,你却恩将仇报,他不杀女人,本姑娘可没这规矩!”凤舞怒斥,一双眼睛冷厉无比,这世上怎么大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转个身便忘了恩情。
刚想对云大娘下手,只见十几件兵器朝着萧墨掷去,忙撇下云大娘,施展凤凰于飞身法,朝着天空飞去,白绫舞动,“叮叮当当”一阵响,将那些兵器尽数截下。
正在下坠的时候,忽然唐靖君弯弓搭箭,一支箭羽“咻”的一声从凤舞眼前划过,竟然射断了绑着萧墨的那条绳子,凤舞正在下落,也顾不得真气冲撞伤及肺腑,强行提一口真气,再度往上。
手一探,接住落下来的萧墨,按住他后背的手用力一推,萧墨再度往上飞去,这时天空中又飞下一条绳子,拴住萧墨,将他拉了回去。
“凤舞……”萧墨几乎没有力气喊出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只模糊看到那雪白的身影缓缓的坠落,远处的孟弦秋发了疯似的朝她冲过去。
凤舞震开穴道本就受了内伤,刚刚又逆转真气,现在内力在体内激荡不已,五脏六腑如刀绞般疼痛,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落在地上,人们都恶狠狠的围着她,若不是这个女子,萧墨早已经死了,此时恨不得一拥而上将她乱刀分尸。
孟弦秋拨开众人,来到凤舞身边,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武林高手,那些武林高手被这刀一般的目光扫中,不自禁的往后退去,一来是谁也不愿跟新上任的丐帮帮主为敌,二来凤舞身为帝师,又有几个敢真去招惹。
凤舞抬眼看看天空中已经远去的黑影,从此天高地阔,任凭遨游,今日的耻辱也会百倍千倍的找这些人讨回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不禁一阵心疼,刚刚只是扶了萧墨一把,自己的手就已经被鲜血染透,那他该是流了多少血,该有多疼。
凤舞冷冷的看着满山的武林豪杰,最后目光落在了唐靖君身上,冷冷道:“从今日起,帝师将全力辅佐长安王,洗雪今日之耻,你们一个个动过手的、在背后暗算的,本姑娘都记下了,你们最好将脖子洗干净,等着一一登门拜访!”
众武林豪杰吓得双腿发软,就连唐靖君也浑身发凉,一个萧墨便杀得他们心惊胆颤,再多一个帝师,今后怕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