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善恶不可凭一时意气,杀戒一开便永世不得回头了,若施主肯跟老僧回少林,老僧愿以少林数百年清誉保施主无虞!”
智善大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向来言出如山,若是他保下萧墨,日后再想杀他便千难万难了。
“哈哈哈……”萧墨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远传数里,就连洞庭湖上的野鹜也跟着悲鸣起来,“本王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像个犯人一样被押回少林,你再看看这数千所谓的‘英雄豪杰’,他们有哪一个愿意本王活着离开。保我无虞?真是可笑,本王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用得着一群虚伪的和尚来庇护?”
“萧墨,你过分了!智善大师慈悲为怀,想救你一条性命,你为何恶语相向!”骆长风心中也打着小算盘,今日是万不能放萧墨离开的。
丐帮不比别的门派,其他的门派至多也不过几百人,要真是朝廷派下大军来剿,遣散了便是,习武之人哪里不能安身,可丐帮不一样,数十万弟子遍天下,又都是乞丐,大都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要他们躲到哪儿去谋生。
“要救本王,早干嘛去了?非等本王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再来装好人,若是本王住手了便是你们功德无量,若是本王不住手,你们也曾好言相劝,在江湖中仍旧人人称道,果真打的好算盘。只是他们的命是命,本王的就不是吗?”
戟指着周围的英雄好汉,眉宇间竟是凛然豪气,玄衣如墨再无一丝的俊雅之气,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森寒、带着冷厉,仿佛顷刻之间就要横扫天下。
被他指尖指过的人都像是被黑白无常下了索命牒文一般,战战兢兢汗如雨下,那凌厉的眼神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将他们身上的血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便是千军万马又如何,本王一人在此,不怕死的一起过来便是了。今日过后尔等纵是轮回转世都不会忘了萧墨这名字,活着离开的人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今日的尸山血海,不能有片刻安眠。”
“本王今日便叫江湖天下,永世不得长安!”
一声怒喝,朝正前方的一个矮瘦老头拍过去,萧墨那一声怒喝惊得多少人心惊胆颤,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萧墨已经出手。
“施主,住手!”
智善大师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矮瘦老头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飞出两三丈时血肉四肢突然朝着四面八方炸开,内脏和着血水粪便等像下雨一样淋在众武林高手的身上,粘着鲜血内脏的衣服像是鲜红雪片一样四散飘开。
“哇……”
这其中有不少女子,哪曾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画面,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人们认出,这老头是百胜枪王,刚刚从萧墨背后提枪偷袭的那个人就是他,没想到一代宗师竟这么死了。
“兄弟们,上!这魔头赤手空拳,不信他能翻了天去!”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或是被方才那一幕吓傻了,只有三四成朝他杀了过来,萧墨冷笑三声,轻飘飘的避开一刀,左手一伸,稳稳的抓住刀背,那人只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从手上传来。
下一瞬,他两个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因为他看到手里的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削来,想要偏头闪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想要止住那逼近的刀更是不可能。
他看到了自己在“咕噜咕噜”冒着热血的脖颈,似乎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儿,不住的钻进鼻孔。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头被自己的刀削下来,洒下一串鲜血朝着智善大师飞去,正好落在他脚边,萧墨冷冷一笑,似乎在挑衅。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智善大师知道已经阻止不了,不管是已然开了杀戒的萧墨还是那群发了疯一样的武林高手,闭上眼如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口中念着往生咒,只希望今日能多度化一些亡魂。
叶婉卿一双美目片刻也没有离开过萧墨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数千英雄豪杰围攻,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想要置他于死地,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看到那潇洒不羁的身影,还是如两年前一样,若只如初见该多好,烟雨楼上,他抚琴,自己舞剑,那时的他或是自己都还纯真无邪。
握紧了手中碧落剑,看着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萧墨,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伤怀、不忿或是两年来念念不忘的牵挂。
“卿儿,你想干嘛!”一直冷眼旁观的叶二爷似乎感受到了叶婉卿准备出手,沉声呵斥。
“二叔,他……”叶婉卿脸上一沉,若是二叔阻止,自己是断然没有出手帮他的机会了。
“卿儿,我不管他是谁,你要知道你是谁,我叶家这些年危如累卵,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让叶家万劫不复么?唐门、钟家,哪一个不想把叶家踩下去,你可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叶二爷毫不容情的打断,冷冷的说道,“现在不是一个或是两个人想要他死,而是整个武林,谁都帮不了他。其实刚开始大多数人心里都还是摇摆不定的,不过现在都杀红了眼,谁还会去想到底谁对谁错。便是没错,今天也非死不可!”
“婉儿,你要是往前跨一步,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置我叶家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好好想想!”
叶婉卿终是停下了,握着的碧落剑也松开了几分,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被万千英豪围困的那个人,或许自己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南宫紫馨一声轻叹,她又何尝不知萧墨无辜,这个男人是自己有生之年唯一一个青眼相看的人,或许今日之后他便成为了最后一个,她没有叶婉卿或是凤舞那般复杂的情愫,只是敬慕而已,敬慕他不同于其他男子那般轻浮,敬慕他武功才情当世无双,敬慕他人品高洁,敬慕他豪情万丈……
萧墨在人群中穿梭,像是一个舞动着泣血长刀的幽魂,小半个时辰功夫,已经有上百人死在他的手上,几乎每一下出手都会有一人丧命,无人能挡。
岭南的吴家四子只剩下吴沛,他已经被萧墨砍下一条手臂,此时仍旧拖着剑朝萧墨扑过来,萧墨反手一指,将吴沛手中的剑震断成两截,又一拳迎上了柯岩的摔碑手。
不少人心里冷笑,这萧墨也是急红了眼,竟敢硬拼摔碑手,他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就在拳掌相加的瞬间,只听见臂骨碎裂的声响,无数人心中一喜,这恶贼手臂断了,要想杀他便轻松许多了。
抬眼看去,萧墨竟然只后退了两三步,而柯岩那粗犷的脸上则是冷汗直冒,嘴角鲜血长流。
人们这才明白,原来震断手臂的竟然是柯岩,堂堂摔碑手竟在与人对掌之时被震断了手臂,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
萧墨刚站定,体内气血翻涌,暗叹这摔碑手果然是刚猛无比,突然左肩一凉,竟然是吴沛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他只顾着眼前的众位高手,全没将这个手无寸铁的残废放在眼中,不想却着了他的道。
萧墨一掌拍在他的身上,本以为他会松口,不想咬得愈发的紧了,钻心的疼痛饶是刚毅如他也不禁暗暗皱眉,吴沛满口鲜血,夹杂着口水流了萧墨一身,萧墨也顾不上恶心,左肘带着十二分的力道撞在吴沛的肚子上。
若是常人挨这一下,不昏过去也得口吐酸水、惨叫不止,可是吴沛脸上却露出了笑意,是蔑视、嘲讽,长安王又怎样,还不是拿自己无可奈何。
这时又有七八般兵器朝萧墨杀过来,萧墨忍着肩膀的疼痛回身闪避,奈何拖着一个人,行动不便,慢了几分。
一把长剑穿过右肋,刹那间血花飞溅,他抬手一指,也将那人贯穿心口,登时毙命;紧接着背后又挨了一击流星锤,若不是内功深厚,早飞了出去。
一口鲜血喷出,头皮一麻,竟有些发昏。
强提一口真气回身一掌,正好打在那人的心口,只听见胸骨碎裂的几声脆响,那人口冒鲜血,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
萧墨一身怒吼,右手一探,掐住吴沛的脖子,刹那间,那满是鲜血的脸憋得青紫,再没有力气咬住萧墨,松开了口,萧墨一只手就将吴沛举了起来,怒视着数千英雄豪杰。
如同顶天立地的战神,无人敢上前一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那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少年,眉眼俊朗,高贵不凡,便是身陷刀丛戟阵,也有一种说不尽的潇洒。
一声厉叱,右手抓着半死的吴沛朝地上掼去,只听见一声巨响,大理石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吴沛的脑袋刹那间炸开,不知多少人看得呕吐不止,活了几十年总算是见到活人脑浆的颜色,不是红的、不是白的,而是粉色的,夹杂着鲜血,触目惊心。
萧墨松开吴沛,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满是鲜血和脑浆的手,缓缓站起来,看着周围胆战心惊,喏喏不敢上前的武林群雄,冷笑道:“本王现在还没死,继续来!”
“阿弥陀佛,施主已经造下滔天杀业,收手吧!”智善禅师闭着眼睛,一声叹息,不看也知道眼前肯定血流成河了。
萧墨低头看了看滴血的黑袍,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刚才身上已经伤了十几处,都没什么要紧,最重的还是那一锤一剑。
那一锤让他真气激荡,一运功五脏六腑、浑身经脉就如刀割般疼痛,那一剑伤口颇深,已经穿到了腹腔里,若是再深一些,五脏肚肠怕是要漏出来了。
昂起头来问道:“老和尚,本王若是有丝毫的懈怠,片刻间便已死上千百次,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施主,错了便是错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智善大师叹息,佛家度众生先度眼前人,可是他却在自己面前杀了上百条人命、伤了几十人,佛祖纵然慈悲,可也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罪过。
萧墨剑眉一扬,诘问道:“错?那你告诉本王错在哪儿了,是设计杀害了泰山上的众人?是暗杀了江湖武林的英豪?是本王杀人在先还是他们害我在前?”
“施主心中业障太深,老僧已无力化解,唯有一介残躯,施主若还有杀心,便从老僧开始吧!”智善大师双手合十朝着萧墨走去,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只有一心求死的安然和慈悲。
两边的武林高手不自禁的让出一条路来,任智善大师走到萧墨面前,而少林寺的其他和尚则是惊愕不已,连忙跑到了智善身后,他们怕萧墨一怒之下真把智善杀了,其他高坐的武林高手也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场中。
“哈哈哈哈……”萧墨大笑,深邃的眼中带着嘲讽,上前几步,凑到智善身前,“大师果真打的好算盘,本王若是杀了你,那时候不只是这些人,便是高台下坐着的人也会来寻本王晦气;若是本王不杀你,那便等于向天下承认是本王错了,不管怎样,本王都输了,对么?”
“阿弥陀佛,老僧只是一心劝化施主向善,绝无私心!”智善双手合十,弯腰施了一礼。
萧墨冷笑,“你若真想以身证道,那便寻个没人的地方,本王杀了你这道貌岸然的和尚绝不手软,只是今时今日,本王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嗖!”
话音刚落,身后一支弩箭朝着萧墨后心射过来,这弩箭射的恰到好处,萧墨正前是智善大师,右边是智真长老,左边是慧能,去路已被堵死,断然是无处可逃了。
只见萧墨袖袍一扬,倏地转身,电光火石间竟然接住了那支弩箭,往前一跃丈许,猿臂一扣,抓住了一个红衣女子的头发,一把拽到眼前,叱道:“巫山云大娘,一手连环弩果真是防不胜防,方才连射本王十六箭,念你一介女流不与你计较,你却愈发的张狂了!”
手中弩箭直指云大娘眉心,谁知云大娘竟是个刚烈女子,,生死一念之间竟然没有丝毫妥协,朝着萧墨吐了口唾沫,骂道:“贼臭虫,你杀了我家汉子,老娘生不能为他报仇雪恨,死了也要化成厉鬼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萧墨斜眼看看粘到身上的唾沫星子,皱了皱眉头,放开了云大娘,冷冷道:“你要杀本王,只怕你再练个二十年的功夫都还没这本事!”
手一扬,弩箭“叮”的一声插在了智善大师身前大理石地上,问道:“和尚,本王一再避让,你却说本王错了,既如此,那本王便一错到底吧!”
说完,再度冲进了人群当中,以掌为刀,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次挥掌必会有一人倒下,如狼入羊群,无人可挡。
“阿弥陀佛,佛祖恕罪,老僧今日为降魔大业不得已而出手,还望佛祖见谅!”智善轻呼一声佛号,大红的袈裟搅动十里罡风,朝萧墨跃过去,智真大师见方丈出手了,也跟了上去。
萧墨一记扫堂腿,将一个手持拂尘的中年道人扫翻在地,还不等他缓过神来,抬脚在他胸口一踏,只听骨裂声响,那道人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断了气。
这时候,智善大师一记“少林般若掌”已经打到萧墨后心,萧墨一个前翻,堪堪躲开,回首看了一眼满脸慈悲的智善大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问道:“大和尚,本以为你禅心佛性了得,不想这般容易便犯了嗔戒,看来也是修为不够啊!”
智善大师双手合十,“施主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若是老僧再不出手,与老僧亲手杀生何异?还请收手吧!”
萧墨眉毛一扬,冷笑道:“你这大和尚也是好笑,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只劝本王收手,难道眼里只有本王杀人,没有他们杀本王么?罢罢罢,你等既然存心置本王于死地,那也多说无益,本王既已成魔,那便让天下无佛!”
“钟兄,你看这人,像不像二十多年前的人魔啊?”唐靖君笑着问身边的钟天行,不知为何,嘴角那一丝笑意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钟天行一愣,不知道唐靖君为什么会提起那个让人恐惧的名字,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在老一辈的武林豪杰心里,就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恐怖无比。
“像,是很像,一样桀骜不驯的眼神,一样冰冷无情的出手,一样面对千万人也没有丝毫畏惧的狂傲,若不是过去了二十多年,老夫还真以为那个人又回来了。”钟天行叹息,二十多年前,横空出世四个狂人,压得他们这一辈喘不过气来,江湖,似乎就成了他们四人的江湖,至今想起都像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