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凤长歌的赞叹落下,底下响起雷鸣掌声。
上官凌雁满意的掠过底下众人的反应,对上凤长歌投来的目光,笑,“皇上谬赞了。”
柳婉起身回座,淡然接收着来自各处投来的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这些她全然没在意。
只是将目光投向穆素卿那处时,见到那女子依旧一派从容之样,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感染,更别说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丝惊艳或是意外的表情。
柳婉垂了眸,本是微微提起的唇角抿紧了几分。
酒桌上,君臣同乐,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酒过三巡,座下一个异域胡服打扮的使节瞅着一个空子站起了身,向着御座上的人拱了拱手,佯装谦逊道:
“陛下,我等久闻天朝人才济济,心久向往之。实不相瞒,今日前来,除了为皇上贺寿外,另还有一事想向天朝的各位求解。”
凤长歌微扬着声音哦了一声,看向底下的人,“说来听听。”
那留着八字胡的使节再次一躬身,然后面向场上众人,眼中幽光一现,提唇道:
“我国旧有一对曰‘三光日月星’,遍国之中无人能对,贵国文治武功,想来为这句属一对联应是不难,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谁能来一对?”
他说完,周边的大臣安静下来,有的眼神闪躲,有的则在轻吟沉思,只是各个皆是皱着眉头,貌似颇有难度。
“我怎么觉得,这个使节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旁边的李思蓉凑近了穆素卿悄悄低语,穆素卿的视线从那表情微微变得得意的使节上收回,对着李思蓉但笑不语。
这个上联出的很绝,首字是个数字,下联需也得以数字来应。
末尾日月星三字,都是处于空中且同样发光的东西,三者既有共同点又同为一体,出的下联,则必须以类似属性来对。
那个使节以讨教为名,实则是来羞辱,若是满殿之中无人能答,于辰国颜面有损。
看来归属辰国的这些属国,心还有异,故才有此试探。
那个使节等了一会,见无人应答,脸上的得意更加嚣张,语气里满是夸张的不敢置信,“怎么,偌大的天朝,竟无一人能解我之惑?”
“啊卿,你想到下联了么?”
李思蓉看着身边的人一脸的淡然,一点不为所苦,本期待着她能应一个绝对,却不想穆素卿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不过有人想到了。”
李思蓉眼里一亮,“谁?”
“喏。”她下巴往柳婉处微微一扬。
顺着穆素卿的视线,却见柳婉坐在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思蓉语言里满是兴奋,“她真的想到下联了?”
穆素卿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却是不喝,勾唇,“你且看着。”
在使节又是环了一圈无人应答之后,柳婉接收到来自表姐的示意,冲着皇后及不可见的微点了下头,随后才轻轻出声。
“柳婉不才,斗胆一对。”
话一落,所有的视线聚集在那。
使节一回身,才发现说话的是那位压轴出场的女子,他对她印象极为深刻,见她此刻应声,爽朗一笑,眼里满是不以为意。
“请赐教。”
“三光日月星,此对确有难度,我倒有一下联,姑且以‘四诗风雅颂’对之,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风雅颂皆属于诗经,而雅又有大小雅之分,故合称四诗,好一句绝对!
底下有人轻吟后惊喜出声。
“好句,好句!”
场上的气氛一下热络起来。
就在那使节惊叹不已时,柳婉又缓缓开口:“另外还有一对,阁下权且听之:四德元亨利。”
那使节一听,差点笑出声来,《易经》中所谓四德是指元、亨、利、贞,这小女子莫不是当他不读中原书籍的?
他面上重新染上傲慢喜色,正待要驳,哪知被柳婉先一步抢白。
“我猜阁下一定要说我忘了其中一德,阁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贵国习俗不同,我大辰向来注重避讳之事,至于我未曾说的那一德,正是我朝皇后小字,怎能以直言相称?”
那使节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本是一番刁难却不想自讨了没趣,一时下不来台,朝自己座边的一个人使一个眼色,那人立马意会。
“大天朝果然人才济济,想不到姑娘不仅舞画奇绝,才思亦冠绝古今,我这里还有一题,不知姑娘能否解惑?”
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使节拿着一张纸站了出来,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投向了那白纸上的字。
“这是什么?”
就算柳婉才华横溢,不过在看见了上面奇怪的字之后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上面一共有十二个字,说是字有的却又不像平时熟知的字,而且排列也很是奇怪。
奇形怪状的字姑且可看出是:亭、景、画、老、拖、筇、首、云、暮、江、蘸、峰。
比如说第一个“亭”字,写的极为瘦长,而第二个“景”字,又是极为矮短。有的少了笔画,有的干脆翻转了个,怪异的很。
这张纸首先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可每个人看后都是目瞪口呆,无论横看竖看,怎么都念不成句,最后它到了柳婉的手里。
见女子神情终于不复方才的轻松,山羊胡使节摸着胡子自得一笑。
“世人不知,读诗有时却是比赋诗更难,这里藏着四句诗,不知姑娘能否解惑?”
柳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颦蹙,目光不离纸上怎么都不成诗的字。
见此反应,那使节似乎是意料之中,神情更为傲然,环视了四周,见众人都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颇有些炫耀地解释道:
“这首诗是我从一个高人手中千金购得的,他说此系‘神智体’诗,书写之字无法全部表达,读者需以意自悟,一般人轻易解读不得。”
话才刚一落,便听得一声轻笑。
笑声虽轻,不过在这此刻紧张到静默的大殿上却是极为突兀。
使节脸色微微一变,看向发笑的人。
“阁下为何发笑?难不成你能读之?”
“抱歉,只是听到阁下用千金换取这孩童玩闹之作,一时便有些——”她一顿,到嘴的“没忍住”生生一转变成了“替你可惜。”
穆素卿淡淡的落下话,云淡风轻的对上那已然有些动怒的使节,然而下一刻她心中微叹,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柳婉的视线,微微灼烈。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她又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