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夜,姽婳与十三郎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风景秀丽的神都城西南角,这是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路旁一条蜿蜒河水延伸向远方。
就在这街巷之中,越往前走就越是灯火辉煌,倏忽间眼前一亮,已是一片繁华景象。
突如其来的一幕却是连姽婳看得都不禁呆住了,只见峻宇雕墙,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甚至已可与天上的神霄绛阙媲美,岂止是堂哉皇哉的气派所能形容。
到了这座府邸正面,抬头仔细瞧去,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财宝阁”,这名字也果真是财大气粗。
身旁十三郎也不知为何忽然笑着叹了口气,感慨道:“这禽坤子倒是比以往更懂得奢华享受了,怪不得却是流连人间不肯回那洞天福地。”
姽婳略感疑惑,好奇地问:“不知禽坤子仙尊的洞天福地在哪,难道还比不上这人间宅府好吗?”
十三郎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却并不回答,只道:“你若是想知道,还是去问他本人较为有趣得多。”
说罢,他竟顺手拉起姽婳的手,朝财宝阁正门走去。这全无有意的一个举动却叫姽婳吃了一惊,她瞧着十三郎,暗忖:也许他向来就随和不拘,这只不过是他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
但悄悄跟来的凤雏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却有些六神无主了,百花仙子与十三郎连手都牵了,她该不该告诉孤尽呢?
可是话说回来她本是被扣押在客栈里,现在却为何能脱身前来此处?原来她使用了分身术,但妩儿修为尚浅,就算有心要使用这分身术却也无力。
可是凤雏也并不是随便很容易就能使用这法术的,她不但要结印,念咒语,画符,还得时刻保持精神集中,才能维持这法术不至中途溃败。因而她只有和妩儿商量好,一人守着房门,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才能静下心来施法。
但就算是这样,这分身术也端的是非常耗费真力的术法,凤雏并不能维持很久。眼看着十三郎和姽婳手拉着手进入“财宝阁”,她的分身术却已经有些支持不下去,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快要消失,这可真让凤雏焦急万分,喃喃道:“他们进入这‘财宝阁’之后会如何呢?宫主让我时刻密切注意,看来我却是无能为力了,这该如何是好?”
话还未说完,她的身体就彻底消失不见了,客栈中的凤雏从术法中醒转过来,刚睁开的双眼,只感到眼前一花,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妩儿焦急上前探望,惊慌失措间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凤雏晕倒了……”
但回神一想,这不是天界,凤雏是因施法晕过去的,怎能叫人间的大夫来看病,只好赶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只能干瞧着凤雏着急。
回到姽婳和十三郎这边,他们到了门房处,守门的小厮不等十三郎开口却已认出他来,躬身行礼道:“十三郎仙尊,听闻您与百花仙子下界,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找我们家主人了。”
原来这小厮也不是普通凡人,也是随禽坤子下界的天上司门仙人,已为禽坤子守了千百年的门,自然是认得十三郎的。
十三郎对他微微一笑道:“这你总是懂的,快去禀报禽坤子,我有事找他帮忙。”
小厮正打算转身前去,却又一顿,转回来问道:“还望十三郎仙尊不要嫌小的多嘴,我只是好奇仙尊明明可以随手变来所需之物,却为何定要找主人帮忙?”
十三郎却也并不怕麻烦,看着他道:“以前你们家主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你可知我怎么回答吗?”
小厮摇了摇头:“还赎小的不知。”
十三郎笑道:“我就反问他,我能的他难道不能吗?可是他为什么就偏偏喜欢当个实打实的土豪地绅,守着这万贯家财引以为乐呢?”
说罢,小厮想了一想,淡淡一笑似已明白,不再说什就去禀报禽坤子了。
姽婳云里雾里,纳闷地问:“你们刚才说的是何意?”
十三郎满含笑意地凝目看着姽婳:“既是来出游散心的,当然要入乡随俗才能享受真正的乐趣。”
姽婳更加不明白,十三郎解释道:“我之所以不想自己变出钱财来用,也和禽坤子一样,想要体验体验做凡人的乐趣,难道你不想吗?”
姽婳恍然大悟,但却正色道:“我们这些小仙羡慕你们法力高深还来不及,可是你们却倒好,想反过来体验没有法术是什么感觉。”
十三郎听完仰天哈哈大笑,能空手变物这种法术像姽婳,凤雏等这种级别的仙人端的不是轻易能办到的,就算做到了,也有一定的限制,比如多长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施法成功的机率也并不是那么高,施出的法术能达到期望值的可能性也不大。可是十大仙尊对这些小法小术却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的。
正在谈笑间,小厮已回来,引领他们进入“财宝阁”。“财宝阁”的外观尚且如此,里面自然也不差,甚至更加金碧辉煌。
一走进去便是一个雅观的院落,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四面抄手游廊,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走进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宝座,背后是锦绣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纯金柱子,璀璨生辉。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桌案上钟鸣鼎食,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心神荡漾。
但满堂却不见一个人影,姽婳与十三郎不仅对望一眼,正觉纳闷,忽听男男女女的欢笑声隐隐约约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古琴涔涔,鸣钟击磬,乐声悠扬,随着这欢声笑语愈来愈靠近,一阵珠帘叮咚作响,禽坤子携着一名珠围翠绕的女子至宝座屏风后缓缓现身,身后左右簇拥着十几名侍女丫鬟,掌灯的掌灯,吹乐的吹乐,还有在禽坤子和那女子一旁躬身搀扶着他们的丫鬟各两名。
两人穿戴着如此沉重的一身行头,还要被这许多人挤来挤去,连行动都不甚自如,神情举止间竟还能傲然自得,还在谈笑风生,并与十三郎大剌剌打着招呼道:“十三郎,你怎的这时候来?适才我们在后殿正饮酒把欢,欣赏歌舞,瞧你一来,不得不中断来接待你了。”
若非十三郎已经见怪不怪,换作不相识的人真要暗地里笑破肚皮。就连姽婳都已掩不住笑意,偷偷吃笑起来。
十三郎望了她一眼,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表面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禽坤子笑道:“许久不见,怎的身旁多了一位与你如此绝配的佳偶,当真叫人好生羡慕。”
禽坤子在当中宝座上坐下来,那女子就盘膝坐到了左侧的矮几后面,而十三郎和姽婳则被安排到了右侧。禽坤子嘿嘿一笑,神神秘秘地道:“你不知道她是谁吧?”
十三郎瞧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只见她眼皮半阖,就好像还未睡醒,态度冰冰冷冷,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好似把谁都不放在眼中。又好似只不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所发生的事一概漠不关心。
她虽然如此倨傲,但也不得不说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就算那些光华耀眼的翡翠珠宝也未能夺去她半点风采,自有一份独特的气质叫人过目不忘,这样的人端的也是世间少有。
十三郎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到,但想必与你来往的必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
禽坤子望着他们,最后竟凝目在姽婳身上:“你不知,可是百花仙子想必总是认得的,因为她们可是老交情了。”
姽婳闻言,略感惊讶,也不由得去瞧那女子,但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她是谁,她正觉纳闷,禽坤子已指着那女子道:“难道你连前十名花仙子中的司曼陀罗花仙子都不认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