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再也没有比此刻更震惊:“她……她怎么可能是曼陀罗花仙子?”
她也并非是不相信禽坤子,只不过居然在此处遇见失踪一百多年的前十名花仙子之一,任谁都会大吃一惊的。
十三郎也不免惊呼出声:“这……究竟从何说起?”
禽坤子仰面哈哈大笑,可是曼陀罗花仙子却依然半闭着双眼稳坐泰山,就好像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能有幸得一贺兰芳萧这般的知己,实乃幸也。”
十三郎喃喃细语:“贺兰芳萧?好一个霸气狂野的名字。”
姽婳已自有些方寸大乱,贺兰芳萧,贺兰芳萧,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她却为何一点记忆也没有……
禽坤子看着贺兰芳萧时的那种眼神果真与他看着财宝时的眼神如出一辙,虽然都是满含欣赏之意,却也并不把贺兰芳萧当作一个美丽的女子来看待。
他笑着道:“这前情我就不多赘述了,只说现在灵魂不灭的前十名花仙子转世为人,重修正果,只改变了原本的相貌和体型,在凡间大多已有二三十年的修为,不是灵人就已经是真人了。”
可是姽婳对于那“前情”却一无所知,不免又是大吃一惊,情不自禁望向十三郎,看来十三郎本来就知道这秘密。
她又看了看禽坤子,现在才恍然明白,天下哪有十大仙尊不知道的事,可是他们瞒了这秘密一百年,现在却又为何不再隐瞒下去,忽然告诉她知道?
她现在还不了解这“前情”,可是她知道十三郎在这之后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这就是十三郎带她来“财宝阁”的目的吗?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圈套和计谋,若她是被设计其中的,那该是多么可怕又细思极恐?
只听十三郎道:“哦?我看曼陀罗花仙子修炼得当,莫非已是元婴?”
禽坤子点头道:“不错,贺兰芳萧的资质本来就很不错,是以她才能在百花仙子中法术排在前十,而现在她又是这人间唐朝天子亲选的第一才女,名号‘蠹书虫’。”
十三郎挑了挑眉,甚觉意外:“这可不得了,又是才女又是境界高深的修术者,看来却是女中豪杰。”
此时贺兰芳萧终于开口:“十三郎仙尊过奖。”
她的语声甚是漫不经心,也只不过像是表面应付,淡淡地说道。语毕,她又抬眸,视线也并非凝聚在一处,只轻如浮萍般瞟了一眼不知是十三郎还是姽婳,又将眼皮垂落了下去。
“我即已修炼出紫府元婴,而找回前世记忆,知道自己原来是曼陀罗花仙子,也想起一百多年前在红颜洞中的种种,对于当日的所作所为,并无丝毫怨恨他人之意,原是因为自己修炼不到家,才沦落今日转世重生的地步。”
贺兰芳萧这一番话端的使姽婳心里骤然一阵莫名惶惑和惊疑,她虽不知道其中所包含的意思,但却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若非不然,贺兰芳萧何以忽然前言不搭后语言及此处?
她本碍于有两大仙尊在场,不敢多问,现在却也忍不住问道:“曼陀罗花仙子,你可也还认得我?”
贺兰芳萧道:“自然是。”
姽婳感伤道:“可我却已不识得你,以及其余的九名花仙子,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只是不知其余九名花仙子可也还好?”
贺兰芳萧眼底闪动微光,竟仿佛直到此时才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原来她终究不是一座石山,终究还是有感情的,这感情就源自于出生入死的九个姐妹。
看到贺兰芳萧默然不语,禽坤子替她道:“她们自然也好的很,你又不是不知她们是谁,她们的才干又岂止仅限于那一小片天地,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左右逢源的。”
他语声一顿,看了看贺兰芳萧,方又道:“为仙时她们是前十名花仙子,为人后她们也成了有名的十大才女,各个都是当今女帝钦点,你们自然不会不知当今女帝是谁。”
十三郎道:“天心心月狐转世投胎,就是奔着这一代女皇去的,怎么?她刚刚登基为帝,就做出了一番改变格局的大事吗?”
禽坤子笑了笑:“也并没有做那么多,只是推出了一些历代帝王没有的新政,其中就包括这科举选才女,如今这世相已变成了女子当道了,哈哈哈。”
十三郎不禁感叹:“你倒是没心没肺得很,眼中除了你的这些金银财宝便再无其它。”
禽坤子却不以为意:“你对钱财难道有何偏见不成?看来知我者也只剩下贺兰而已了,贺兰,你说对么?”
贺兰芳萧乜斜着他,竟然不无轻蔑地道:“你是说我们是同道中人?”
禽坤子道:“难道不是吗?谁能想到天下第一有才的女子,原来并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恰恰相反却是个十分懂得享受,奢靡浮华的享乐主义者。”
对于这点贺兰芳萧却只有承认:“这我倒并不反驳,因为我正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才将满腹才学用在了争取功名利禄上面,是以才成了这第一才女。”
十三郎和姽婳都微微诧异,因为他们毕竟再也没有见过如此直白的人,竟好似为自己这般的虚荣心十分骄傲,看来却连禽坤子都比之不过。
禽坤子满含赞赏道:“一个真实有趣的灵魂往往比什么都难得,你虽是个女子,却有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的野心,再有气魄的男子又怎能比得上你?”
贺兰芳萧道:“所以你我绝非同类,因为我们爱财的方式却是完全不同的。”
禽坤子愈加兴趣盎然:“哦?如何不同,我且洗耳恭听。”
贺兰芳萧举目四望,金银珠宝,环佩叮当,辉煌耀眼,闪得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她虽也极爱这些,但眼睛里却又同时装着极度的不屑和鄙夷,仿佛厌弃一样极为罪恶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她感叹着道:“禽坤子若是失去了这些庸俗之物的装饰,那禽坤子还是禽坤子吗?财宝仿佛就是你的代名词,已渗透到了你的骨血里,可是我只是为了享受这些东西带给我的快感和满足感,若有朝一日它只能带给我烦恼,那么我很可能就会立刻弃如敝履。”
禽坤子凝目瞧着贺兰芳萧却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半晌,才冷笑道:“是吗?原来你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好,好一个第一才女,果然清高孤傲得很。”
他站起身来,步下高台,直走到贺兰芳萧的面前,却也未转身面对她,只望着门外高声道:“既然如此,我这小庙小宇也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请吧,从此以后各奔东西,再无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