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棕色的茶水悄无声息地流到茶盘里,又从茶盘里溢出来,姽婳只觉得整个人都湮灭在轰然一声中,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任何思想。
只听妩儿在一旁小声嘀咕:“他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又出现在姽婳面前,真讨厌。”
千沧雨道:“你为何讨厌月神文武天将?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姽婳的事么?”
千沧雨哪里知道月神文武天将是什么来历,只因为她还是红颜洞的花仙子时,还没有月神文武天将这个称号,但对她而言无论月神文武天将是何许人也都只在其次,她只不过关心姽婳与这月神文武天将究竟有何渊源。
可要妩儿说出究竟孤尽做了什么又为难了,只磕磕巴巴地道:“他……他一开始对姽婳很好……可后来又不理她了……而姽婳却很喜欢他……比喜欢我们还要喜欢他……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恶?简直就是恶魔!哼!”
千沧雨却已很明白,道:“若是在人间,这种男子就叫做始乱终弃,切莫与他深交来往,姽婳我只记得你原本清醒理智,怎的也犯了这种糊涂?”
这叫姽婳如何述说,她若是辩解却也不能理直气壮,只因为在外人看来孤尽确是如此对她。可是在她自己内心,却依然还深爱着孤尽,直到现在都无法怪他,怨他,恨他,那份不能自拔的深情已叫她完全沉迷其中,甚至还在殷切盼望着孤尽亦是没有对她忘怀,可是现实……现实……却叫她如何相信孤尽还爱着她?
她忽然默默地起身,对两人道:“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到时被十三郎仙尊发现,徒惹不快。”
这语声是如此的无力又无助,就好像她的勇气和坚定的自信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个懦弱的影子。
千沧雨看了不仅呆住,因为她不相信姽婳竟然会变成这样,以前她所认识的那个姽婳难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吗?
妩儿反对道:“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偏要待在这弄清楚这个月神文武天将究竟想干什么,他如此可恶,莫不是又在谋划什么诡计害姽婳吧,不行,我一定要打探清楚。”
千沧雨纳闷已极:“害姽婳?这是何等人也,不仅始乱终弃,还伺机报复,姽婳难道跟他有仇吗?”
妩儿义愤填膺:“没错,你不知道这段时日姽婳经历了多少生死劫难,有一次有人来暗杀红颜洞,百草哥哥就说那都是因为月神文武天将的缘故。还有他原本答应与姽婳成亲,可是到了后来又联合巽风舞娘仙尊到王母娘娘跟前请命,将他两人婚配成夫妻,而姽婳则成了伴嫁,做了他的小妾,你说可气不可气,简直太侮辱人了!”
听到此,姽婳喝止:“你在说什么?是谁告诉你月神文武天将和巽风舞娘上仙是一起到王母娘娘面前请的命,让我当巽风舞娘上仙的伴嫁?”
妩儿道:“疏词说的啊,疏词自然是听百草哥哥说的,他说若不是月神文武天将自己请的命,他怎么会一点怨言也没有,就这样听天由命了呢?”
姽婳无言以对,只不过堪堪往后倒退了几步,撞倒了身后的凳子。凳子倒地的响动惊动了隔壁屋的四人,只因为他们耳目自然要比一般人灵敏数倍,此时停下谈话,都凝神倾听了起来。
其实早在姽婳、千沧雨和妩儿一进门孤尽就已经知道了,不,应该说无论姽婳去到哪里做些什么都不可能瞒过他,因而她们刚才在谈论些什么,他自然也留神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边和十三郎、禽坤子和玉生烟相谈甚欢,一边又暗中留意着,表面上绝不表现出一心二用,就连十三郎和禽坤子都未曾发现他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地通幽洞微,使用心法千里耳关注着隔壁的动静。
此时十三郎和禽坤子自然也知道了隔壁是些什么人,但他仍旧装作不知,笑道:“不知是什么人竟摔起桌椅来了,玉姑娘,你们这难道来了些性子暴躁又粗野的客人吗?”
玉生烟娇娆柔媚,甜甜一笑:“怎么会?我们这来的都是高贵优雅的翩翩公子,若这‘江山船’也与别处的烟花柳地一样俗不可耐,我玉生烟早已不屑呆在此处了。”
她那吴侬软语听在人耳朵里仿佛连骨头都酥了,看来只要是个男子都无法抗拒得了这股子媚劲,现下在场的孤尽、十三郎和禽坤子也都露出种欲罢不能的表情,仿佛空气里飘散着的都是**毒药,迷得他们七荤八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但孤尽表面虽如此,背地里却依然在留意着隔壁,只听千沧雨道:“你们可知玉生烟是谁?”
姽婳回过神来幽幽问道:“她是谁?”
千沧雨望向与玉生烟厢房相隔的那堵墙,道:“她是这‘江山船’的头牌,不但拥有绝世才貌,更素有风尘诗妓的称号,还善谈谑,能歌令,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奔着她来的都是些出身名门,素有涵养的谦谦君子,名声可谓响遍神都城里的每个角落。”
妩儿道:“所以她连天上的神仙都吸引来了吗?那月神文武五天将约在此处与十三郎哥哥他们见面,想必也是冲着玉生烟来的。”
千沧雨笑道:“你这小鬼还真是个鬼精灵,若只不过是肉身凡胎,就算她再厉害,也是万万不能入得了神仙法眼的,更不可能与神仙搭上半点关系。”
妩儿道:“那她是什么?难道也是神仙?”
千沧雨点头道:“差不多,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但将来必定会是的。”
姽婳在一旁凝神静思,忽然喃喃出声:“难道她也和你一样?”
她并未想到这一猜却真的猜中了,千沧雨虽不作答,但无疑已是默认。姽婳看着她问:“她是哪一名花仙子?”
千沧雨道:“司玫瑰花仙子,玫瑰生烟。”
姽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千沧雨会对这里熟门熟路,原来她和玉生烟本就相识。可是忽而她的心中又充满疑问:孤尽为什么要来找玉生烟?难道真如妩儿所说……
这是谁也解答不了的问题,那边妩儿却已嚷开了:“胡说八道,花仙子怎么成了‘江山船’头牌?她如何能如此自甘堕落,这不是太丢人了吗?”
姽婳讶然,竟看到妩儿脸上现出种她从未见过的嫌恶之情,不由得道:“妩儿,你何以如此看待玉生烟?她虽在风尘中,却未见得就是自轻自贱,而且千沧雨也说了,她只与身份高贵的雅士结交,想必这些人中自然不会存在侮慢她之辈,她正如一朵高贵的黑玫瑰,怎会遭人亵渎?”
妩儿愣怔住了,再也没有话反驳,可是过了一会儿她似有不甘,小声嘀咕:“只不过月神文武天将与玉生烟未免不清不楚,令人生疑,这更加说明月神文物天将绝非善类。”
姽婳哑声道:“妩儿,你……你为何如此……”
她虽然知道妩儿不喜欢孤尽,可也没想到她如此讨厌孤尽,竟然想方设法,不分青红皂白就去诋毁孤尽。
可若扪心自问,她又何尝没有心生疑窦?孤尽和玉生烟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孤尽真的就是那种拈花惹草,到处留情的混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