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千沧雨和妩儿反应过来,姽婳忽然冲出门外,冲到隔壁厢房门前,略一迟疑,终还是鼓足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刚刚才追出门来的千沧雨和妩儿看到姽婳如此举措不免目瞪口呆。
门内很快有了动静,隐约可闻有人迈着轻微的步子靠近了门扉,姽婳的整颗心直跳着提了起来。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了开来,一位娇艳惊人的绝代佳人盈盈立于门后,笑魇如花地面对着姽婳。
在那一瞬间,姽婳不由得敛气屏息,竟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因为眼前人那耀眼光彩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为之失色。
她若比之巽风舞娘,虽没有那般端庄高贵,但那股子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绝对是世间少有,一颦一笑间都能令人不能自已。
哪怕是女子,都要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只因为身为女子却无法拥有她千分之一的柔媚,怎能不叫人无地自容?
不用说这自然就是玉生烟,除了玉生烟以外,何人还能叫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枉为女子?姽婳的心情尤甚,玉生烟只叫她连嫉妒都不能,而是直接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她痴痴地瞧着玉生烟,竟忘了说话,玉生烟笑道:“姽婳,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你。”
看来玉生烟也已找回前世记忆,当下招呼姽婳就仿若她们只不过分离了一段时候,意外重聚。
还未等姽婳开口,玉生烟已把她迎进了门,挽起她的手,边笑语:“你来此处已是我万万想不到,竟然还改扮成男子,要不是听闻你也下到凡间来,世上也再没有如你这般气质独特的人,我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出你来。”
姽婳停下脚步,望着玉生烟,漆黑的眸子微微动容,道:“你果真就是玫瑰花仙子?”
玉生烟的笑意更浓也更加亲切,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姽婳这才把一颗紧张不安的心放了下来,熟悉而亲密的感觉犹自蔓延开来,竟使她一时忘记刚才一时冲动闯到玉生烟的厢房中是为何目的。
这间厢房从中隔断,有一扇半月形的门,门上挂着密密的珠翠门帘,门帘后面还有一道屏风。现在她们只不过立于外室,还未进到里面,想来孤尽三人必是在这里面。
千沧雨和妩儿止不住在门外探头张望,玉生烟转头瞧见,惊奇道:“呀,千公子也来了么?还有这……这位小公子,不知是……”
她如此唤千沧雨,大约已是平日习惯,可她竟然认出了姽婳却没认出妩儿,自然要叫妩儿大感不公,大叫道:“好一个玫瑰花仙子,竟然连我都忘了吗?”
玉生烟一愣,却恍然明白过来,赶忙迎上前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小玉兰花仙子,怪只怪我不曾想到你也跟着姽婳一道下凡了,若我没猜错,莫非你是贪玩偷跑出来的?”
玉生烟何等眼明心亮,一语成谶,直说得妩儿脸红耳热,无地自容,支支吾吾道:“才……才没有,我……我……”
她“我”了半天,再也“我”不出来什么,只瞧得玉生烟和一旁的千沧雨偷偷嗤笑起来。
姽婳上前道:“妩儿,玫瑰花仙子和疗愁花仙子乃是你的前辈,以后休得如此无礼。”
妩儿只有垂下头去,乖乖道:“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姽婳又转身对玉生烟道:“知道你有客,我实在不应该冒然打搅,可我……”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解说自己的行为,只因为连她自己都无从说起刚才头脑一阵发热怎会前来敲门,现在她一清醒却是连进退都不知道,只感觉自己万分尴尬又不知所措。
玉生烟眼波温柔似水,却也敏锐异常,对任何人任何事好似都充满了通达了解,缓缓道:“你是来找他的?”
这个“他”就算不明说,姽婳又怎会不知道指的是谁?可是她还是惊讶地看着玉生烟,只奇怪她为何会猜到。
玉生烟又道:“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是来找他的,只不过是因为他也是为你而来的。”
姽婳全身僵硬冻结,乱如麻地脑海忽然又变得一片空白。
那珠帘突然被撩起,出来的却不是别人,而是十三郎和禽坤子,两人俱是含笑看着姽婳,眼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十三郎道:“他为你而来,你又要找他,可是偏偏又不面对着面敞开心扉把心结解开,这又是何苦哀哉?”
玉生烟轻轻一笑,却又叹息着道:“没有体味过‘情’字,是断然不会了解有苦难言的情衷,情若是到了深处,是说也说不清楚的,再多的言语和解释也只不过是徒劳。”
十三郎瞧着玉生烟,仍还是不乏赞赏和尊重,自然是无话可说。
此时妩儿却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们在说的那个‘他’是谁,可是‘他’难道不就在这里吗?为什么说不能与姽婳面对面说清楚呢?”
妩儿一边说着,竟然几步上前,掀起珠帘,径直进去了里面,随之只听得一声惊呼,道:“咦?月神文武天将呢?明明刚刚还听到他的声音,此时怎的不见了?”
姽婳听闻,自是一惊,连忙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玉生烟,又瞧了瞧十三郎和禽坤子,充满了不解。
可是却不想这三人正皱着眉留神在别处,瞧着妩儿又自里面出来,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玉生烟更是怒然道:“我自是以为玉兰花仙子天真贪玩,却从来也不知竟然如此鲁莽灭裂,我玉生烟的厢房虽不是什么尊荣高贵之处,却也没有人胆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冒失擅闯,真是岂有此理!”
妩儿怔在当场,姽婳刚才只顾得震惊,现下被玉生烟一叱喝也恍然回过神来,为刚才妩儿的举动感到茫然。在她印象中妩儿就算再年幼无知也不至于如此不懂分寸,也无怪乎玉生烟不顾情面突然发火。她若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肯定早就严加斥责妩儿了。
可是现在她看到妩儿一下子被吓得煞白的小脸,却张口难言,若还要去责备她,心中却也不忍。但瞧玉生烟如此生气,只好斟酌言语道:“妩儿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但望仙尊仙子见谅,回去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她并不自恃自己是百花仙子,因而就不把玉生烟和千沧雨不放在眼里,她依然视她们为昔日的十大名花仙子,态度谦卑恭敬。
饶是因为她这样,玉生烟本也应该放过妩儿,却没想到她依然揪着此事不放,竟睬也不睬姽婳,用凌厉的眼神盯着妩儿,道:“妩儿,难道你不认错吗?”
妩儿瞠目结舌,似是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珠子一通乱转,竟闪身朝着姽婳奔了过来,躲到她的身后,再也不敢露出脸来。
姽婳急道:“妩儿,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难道你还望我护着你不成?”
妩儿在她背后小声嘟囔:“他们真是好凶好可怕,我不过是个小孩,何以如此对我?”
姽婳道:“但毕竟是你做错了,玫瑰花仙子纵使教训你几句,也是理所应当,你便好生认个错不就行了吗?”
妩儿已自哭哭啼啼委屈地道:“我不,我才不,她真的是玫瑰花仙子吗?我记得以前的玫瑰花仙子可是又温柔又善良的,哪会像她这般凶神恶煞?”
这时候千沧雨也不禁惶惑地瞧向玉生烟,似也充满了不解,她所认识的玉生烟又怎会真的对一个小孩如此较真,难道……难道……
玉生烟冷哼道:“好,好一个鬼精灵,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你心思如此深沉,诡计多端,哪里像个孩子?”
姽婳讶然,一边感受到妩儿抓着自己衣袍的小手不住颤抖,一边已对玉生烟有些敌对情绪。再向十三郎和禽坤子瞧去,他们竟也一脸凝重之色,与玉生烟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仿佛一下子他们都变换了角色,不管是对是错全都与玉生烟站在了同一阵营。
难道玉生烟真的有如此大的魅力,能令人不分是非黑白就追随之?她再想到孤尽是不是也会如此,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身后的妩儿道:“妩儿,你刚才说他不在里面?”
妩儿对玉生烟刚才的控诉正自恨得咬牙切齿,骤出不意听闻姽婳如此问她,错愕间答道:“正是,里面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他的声音,而且他们也说了他曾来过,真是好奇怪怎会突然不见了。”
十三郎道:“这不是很简单?他当然已经走了,可是出人意外的是为何你却好像比谁都关心他的踪迹?”
禽坤子亦道:“不错,难道他在与不在竟与你有很大的关系吗?”
妩儿露出半个脸来,急忙辩解:“他在与不在与我何干?我只是替姽婳着急而已。”
十三郎道:“哦?那么想必你也是希望他并没有走,这样也好给姽婳一个机会与他和解?”
妩儿支支吾吾:“自……自然不错,他让姽婳如此伤心难过,总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十三郎想了一想,不解地道:“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你不想他们和好?”
妩儿微的一愣,已是有些不明缘由的恼怒:“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想怎么样与你何干?”
十三郎悠然道:“怎么无关,姽婳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我当然也很关心她的安危,特别是当她身边的小鬼居心不良,别有用意的时候。”
这句话还未说完,十三郎的身影已在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了妩儿的身后,一只手挟制住了她的后颈,妩儿的表情一下子痛苦的扭曲变形。姽婳惊慌失措地转身,大声道:“十三郎仙尊,你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却是身后的玉生烟回答她道:“当然是惩罚惩罚她不懂分寸。”
姽婳道:“她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冒失之举,何至于你们要如此下手对她,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妩儿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姽……姽婳……救救我……”
她的小脸已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困难,好似随时都要窒息,可是十三郎不但丝毫不放松,还冷酷地下手愈来愈重,仿佛是要痛下杀手,置她于死地。
在那一瞬间,姽婳已自惊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全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仿佛不再属于她自己,不能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