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退,天色才微微泛白。苏淮就已起身了,他看了看四周,方才仰头对着树上的那人道:“应该没事了。”
树上那人并没有立刻回应,安静了半会儿,才从枝叶间探出头来,也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才从树上慢慢地爬了下来。
那人站在苏淮面前,借着刚刚出现的晨光,苏淮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破烂脏乱,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是依旧能看出模样很是好看。
那少年对着苏淮行了一个大礼,一脸诚恳道:“多谢小兄弟救我一命,在下李玄阳,如此大恩,以后必当厚报,敢问贵姓。”
苏淮摇了摇头:“只是让了块地方给你休息罢了,谈不上救命,我叫苏淮。”
说着他顿了顿,低头想了想,过了片刻方道,“如果你真的想感激我,可不可以借我一匹马,或者借我些银两也行。”
那名为李玄阳的少年闻言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尴尬地道:“我的钱财都放在离城居住的客栈中,突然遇到歹人袭击追杀,匆忙逃跑,钱财都落下了,更没有马匹可以送给苏兄…”
离城,正是苏淮两日前之前经过的那个热闹的大城市,是大封国西南边境最大的一座城池,离开这座城池西向走,也就离开了大封国,故名为“离城”。
苏淮有点失望,但也没有太过意外,眼前这看起来比他还狼狈的少年,搞不好比他还要穷。
他不再说话,站在他对面的李玄阳,此时也不知该说啥。
空气中突然的安静让苏淮觉得尴尬,他一向不喜欢尴尬,所以他把放在地上的包裹拿起来背上。
本是一大一小两个包裹,但路程上的这几天,带的食物也都吃的七七八八的,他昨日两个打包成了一个,斜挎在背上,轻松了一些。
“我还要赶路,先走了。”苏淮对着李玄阳说道,迈开步子继续前进。
李玄阳一愣,赶忙跟了上来:“苏兄要去哪儿?”
“京都。”苏淮答道,脚步没有停。
“走路去京都?”
苏淮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一脸惊诧的少年:“你不是没马借我,也没钱借给我么?”
李玄阳一阵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家在京都,本来也打算这几天返回京都的。干脆跟你一路吧。至于马和银两,现在确实没有,但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山阴城,到了那里我就有了。”
“好。”苏淮爽快地点点头。路途尚很遥远,如果能在山阴城有一匹骏马,那去京都的时间会缩短大半。
苏淮继续往前走,但脚下的步伐似乎放慢了好些。
沉默的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只觉有些饿了,原本想要把剩下的半只烤兔子拿出来吃,但他看了眼身旁的李玄阳,想了想便把兔子塞回行李的最深处,拿了两个都已经有些干的馒头出来,递了一个给李玄阳。
李玄阳接过馒头道了声谢,狼吞虎咽的就吃起来了。
“苏兄身手很敏捷,力道也很大。有曾考虑过修行吗?”吞下一个馒头,李玄阳似乎也有了点力气,问道。
苏淮听到微微偏过头,认真地道:“我修行差不多有十年了。”
李玄阳一愣:“是了。这个时间点到京都,大多都是修行人士,其实昨夜那几人应该只是普通的习武者,苏兄……”他的语气有些迟疑,话到嘴边了还是止住了。
苏淮明白他是对昨日自己表现出的惊慌感到疑惑,本也不想作答,但想要二人还要同行很长一段路,若一直沉默也挺尴尬的。
“我演的。”
“哈?”李玄阳有点懵。
“随便装一装就能骗过他们,何必要费力气打一架呢?”
李玄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苏兄考虑的周全。”
又是片刻尴尬的沉默后,苏淮出声问道:“你刚才说这个时间点,去往京都的大部分都是修行者?”
关于京都,他还是有很多疑惑,如今听闻李玄阳知道,自然要问个清楚。
“是啊,每年十一月上旬,京都几家学院和书院的招生考试就要开始了。“
”有很多年轻修行者到京都赶考,以望能进入一个好的学院,在修行方面更上一层楼。“
”苏兄有如此问,难道你不打算去参加这些学院考试?”李玄阳有些诧异。
“原本没有打算。”
听他如此回答,李玄阳道:“那我劝苏兄可以去试试,苏兄虽已修行了十年,但年纪轻轻,若能进入其中学习进修,日后必定会有大际遇。”
他见苏淮没有应声,又接着道:“进入这些学院,不但能有修行前辈强者的指导,有各种实地与同僚对战的机会,还有机遇学习到一些极为高级和难得的功法和密法。说不定还可以……”
“这些学院有道法吗?”
“哈?”被打断的李玄阳有些诧异,“这个……应该有吧。不过应该没有人在学院里学习道法吧。“
”能进入学院的都是像苏兄这样的一定修行基础的修行者。”
苏淮低者头没说话。
“总之,如果能进入京都的任何一家学院,那以后的修行道路自然会事半功倍,而如果能进入泊洛学院这种一等一的学院,那苏兄修行道路,则是另外一番天地了。”李玄阳的表情有些神往,语气却有些郁郁,“可惜我天生筋脉残缺,无法修行。”
“筋脉残缺?”
“我体内筋脉在靠近心脏的交汇处有些断痕。导致气血无法正常汇聚在心脏,所以没有办法修成道心。“李玄阳的语气很平静,似乎这是他早已接受了的事实。
“筋脉的问题我倒是没有研究过。”苏淮皱了皱眉头。
他熟读《山草经》,在净缇断断续续的教导下,也算对医术有一定的了解。
李玄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筋脉残缺的问题是他一生下来就有的问题。小到大,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找了多少神医,都没有办法。对此,他早已认命,也只有认命。
李玄阳行动不便,苏淮今日的速度自然比前些天放缓了很多,再加之李玄阳体力也不好,走走停停,十几里路到山林,两人竟是走了两个时辰。出发时天色刚明,到达山底时那轮红日已经到了头顶正上方了的。
进山前刚刚休息了片刻,按照两人先前商量的,山中需加快步伐,在天黑前离开山林,但他们刚进山,就看见前方几丈外,四个黑衣人正等着他们。
李玄阳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淮,见他表情没有变化,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小子你果然骗了我们。”声音粗哑,依然是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在说话。
苏淮有点意外:“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他自觉昨日的表演应该算得上很有层次感。
“你的表现太过夸张了。先惊吓后平静,过度的太快了吧。”小个子黑衣人居然还挺认真的跟他解释道。
是有些用力过度,并且前后两种情绪衔接的也不够自然……苏淮默然不语。
“你想要路见不平,那不如跟着他一起上路吧。”见他不说话了,小个子黑衣人冷声道。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名黑衣人拔出手中的长刀,向苏淮二人猛的冲来。
苏淮冷静地一脚踢在当先那名黑衣人的手上,“啪”的一声,黑衣人右手中的刀应声飞出,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落在了苏淮手上。
而那被踢中黑衣人,吃痛地抱着吃痛地抱着右手满脸汗水。
他持刀向前一挥,刀锋与另一名黑衣人的刀锋直接相对,“咔嚓”一声,那名黑衣人手中的刀断成两截,人也随着那股自刀锋传来的巨大的力量飞出了几米。
苏淮转头,想要让李玄阳先找地方躲一躲,却见身后那跛脚少年已经不知去向。
而第三名黑衣大汉已举刀砍到了他的面前。
若只是单纯招式功法甚至速度力量的较量,苏淮确实完全不需要在意他们。
他身轻如燕,往后退开两步,那黑衣大汉的的长刀落空,反手再起一刀,身子也跟着苏淮的方向挪去。
只是苏淮并没有给他落下第二刀的机会,飞身一脚踹至对方腰间,对方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似瘦弱的少年能有这般力道,只听他一声痛呼,身材壮硕的大汉也向后飞去了几丈远。
这时,背后才传来李玄阳的声音。
李玄阳已经躲在七八丈外的一棵巨松后,此时正自树干后探出头来,对着苏淮喊道:“这次苏兄真的得要救我一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