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食客不少,大都是这京都有身份地位的人,对方才楼下一幕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对唐初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这是个极为心高气傲的少年,他修炼天赋极佳,远远超过大多数同龄人,再加之这些年唐家在大封朝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在这京都极有名气,很少见他身边有什么朋友或者同伴,今日见他破天荒的请客吃饭,对方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道士,或多或少有些吃惊。
此刻再见这向来安静冷漠的少年在那小道士面前,竟然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而反观那小道士,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吃东西,都懒得看他一眼,不由得大为惊讶,纷纷在猜测这小道士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就在这时候,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从走上楼来,直奔苏淮二人所在的方向,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和掌柜。
那男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生的极为的漂亮,要不是喉咙上那微微凸起结的和一马平川的上身,说他是个女孩苏淮也信。
他走到唐初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少爷。”
本来还一脸兴奋口若悬河的唐初在他走进酒楼的那一秒,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他扫了两眼那年轻男子,又恢复了他一向的面无表情:“无须这样称呼我,你早已离开唐家了。”
那男子微微垂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少爷,您知道二公子的脾气,这是他定下的规矩。”
“那你让他来跟我说说,他到底是有什么规矩。”唐初冷声道。
男子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二公子这几日不在京都。”
“哦。”唐初挑了挑眉,“他出门了?没带着你?”
“二公子出门,自然有很多下人跟着,九鹤就是个普通人,保护不了二公子,自然无须跟去,在京都中帮二公子打理些其他事物就是了。”那男子轻声道。
“帮他打理事物,就是要让我扫地出门?”
“少爷是二公子的贵客,是九鹤的贵客,也是腾丰楼的贵客,自然哪儿都不须去,只是……”男子的目光自上楼第一次落在了苏淮的身上,“这位小道长,怕是需要离开了。”
唐初冷笑两声:“唐九鹤啊,看来李齐晟是太宠你了,让你翅膀都硬了。苏淮是我的客人,如今更是我的朋友,你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信不信我把这腾丰楼给砸了?看你如何跟你家二公子交代。”
那名为唐九鹤的俊美男子既不生气也不着急,施施然道:“若少爷砸烂这酒楼,二公子自然不会生您的气,也不会怪罪于我。只是少爷您自小喜食海鲜去,而这腾丰楼的海鲜,在京都说是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若是被您给砸了,九鹤怕您以后找不到合适的去处了。”
和掌柜听着唐初说要砸烂酒楼,惊得一身大汗,这位唐少爷可真是京都中少有的丝毫不畏惧二公子的人,估计他还真的下的了手,也连忙接着唐七鹤的话道:“九鹤少爷说的对呀,要说这海鲜,京城没有哪家店能比得上我们腾丰楼。唐少您要给砸了,可就没地方吃这么好吃的海鲜了。”
唐初无语,这是什么破理由,但更糟心的是他竟然无法反驳啊……
苏淮也有些无语,听了这话微微的摇了摇头:“也就一般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一阵安静中,却极为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唐九鹤眼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面无表情地道:“小道长何出此言。”
而那和掌柜则一脸不屑:“信口雌黄。小道士你有吃过海鲜么?”
苏淮笑道:“吃过呀。刚才不就吃了你们腾丰楼的海鲜么。”
他指着那一桌都残羹冷炙道:“我不知道京都其他家的海鲜是何味,但你们腾丰楼的,确实味道一般。”
众人看着那指向的那一桌子空盘和残渣,很是无语,这小道士刚才吃的香得很,一大桌子菜基本都被他吃完了,现在居然说味道很一般。
和掌柜一脸怒气,正欲开口发作,唐九鹤却将他拦住,一脸戏谑的看着苏淮道:“愿闻其详。”
唐初也很无语,这腾丰楼专营海鲜,虽京都位于大陆中央,海鲜都要从千里外运输,但腾丰楼的背后有李家那条极为完善的海鲜供应链,再加上专门聘请了传言大封国最厉害的海鲜师傅,在这京都真的没有其他家能敌。
可他又看到苏淮那一脸笃定的表情,想到前几日苏淮在泊洛学院预招生考试上的表现,又觉得这个少年道士,实在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便也未出声,站在一旁静静观看苏淮开始他的表演。
苏淮指着自己碗前的那一堆蟹腿壳子道:“这帝王蟹看着虽大,但着实太瘦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扒开他的腿,结果里面都没什么肉。按理说,现在正值金秋十月,应该是蟹正肥美的时候,理应膏肥肉厚才对,但你们家这蟹,实在是没啥可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很是失望。
和掌柜听他如此说,脸上表情又是惊有是怒,但却是哑口无言。
腾丰楼供的帝王蟹蟹确实偏瘦,从深海捕捞的帝王蟹,运输至京都,还需要很长一段路程,故这些蟹下锅前虽是活的,但都是一两月前就出海了的,一路奔波到了京都,这些帝王蟹别说成熟了,都已经有些萎靡了。
再者,成熟的帝王蟹一年只在那么两三个月有,大都都直接送到了皇宫以及京都一些顶层官员或世家们的府上,留下来的寥寥无几。但腾丰楼的生意,得全年无休的一直做呀,所以,腾丰楼干脆就不卖那些成熟的帝王蟹好了。毕竟食客若食过更肥美的蟹,又怎么能再去接受这些差强人意的蟹呢。
唐九鹤戏谑的表情已换下,皱着眉头看着苏淮。而唐初,此时脸上却浮上了微笑,他从隔壁桌顺来了一把瓜子,靠在桌旁的柱子上,饶有兴致的看着。
苏淮又指着盘子里还剩了三五片的清蒸象拔蚌:“这象拔蚌已经有些不新鲜了,至少是快死了的,吃起来或多或少有些异味。京都地处内陆,也不能奢求能吃上极为鲜活的海鲜,故这象拔蚌本身倒无可厚非,问题主要出在厨师烹饪的方法上,这样的象拔蚌已经不适合清蒸着吃了,若用配上蒜蓉和酱油烤着吃,应该要好很多吧。”
“还有这牡丹虾,是这桌子上最新鲜的食材了吧,肉质细腻,香甜可口,但贵楼的厨师,居然选择了油爆!”苏淮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惋惜,“真是暴殄天物啊,油腻而辛辣的味道,完全掩盖了牡丹虾原本的味道,若是清蒸甚至处理后生食,才能更大程度上保留虾的香甜。”
接着他手又指向桌上的鲅鱼饺子,正要继续评价,却被已经气黑了脸的和掌柜冷声打断:“果然臭道士都喜欢胡说八道,我腾丰楼的海鲜,都是李氏海鲜坊送来的最好鲜活,试问这京都有哪家能比我们更鲜?”
开完笑,这小道士看样子还真能把这一桌的海鲜给点评个全,现在不打断他的话,等他说完后他腾丰楼也不要再继续做这海鲜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