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坐在牛车上等着晴明等人,乱藤四郎躺在车厢一角已经疼晕过去,小夜则老实地坐在乱藤四郎身边为他盖严实棉被不时擦拭他额上流下的汗。
此后不久鹤丸和清光也相继上了车,注意审神者小褂上的血迹惊慌失措起来。
“主人,血……”清光说着伸手过来想看看审神者的伤势。
十三手一摆拦住清光的手:“没事,这是乱藤四郎的血。”
清光手一顿,眸子黯淡下来机械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鹤丸靠近审神者叹气:“这可真的吓了我一跳,作为你的刀剑关心你不是正常的吗,主上也要好好爱护自己啊,就这么放任短刀任性,我们肯定是不赞同的。”鹤丸看了眼审神者袖子上那鲜血凝固后的牙印形状,收起平时嘻笑的表情绷着一张脸。
十三一顿,抬头直视着鹤丸金色的瞳眸,那仿佛落日余晖后的海平面突得被海潮席卷地波涛汹涌,十三整个人一愣撇开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嗯。”
就在车厢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气氛时,车外突然传来博雅的声音。
“晴明啊,刚刚那个妖怪到底什么来头啊?”然后车帘被掀开,晴明和博雅带着冰冷寒气上了车。
“那妖怪或许并不算是真正的妖怪,是人类死后灵魂的怨念,或许在生前经历了什么难以忘记的事才会失去理智到处游荡攻击其他妖怪。”晴明取下立乌帽整理着帽上沾染的落雪。
“也是,反正解决了也就不纠结了,这次连着贵族那件事也解决了,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博雅突地一愣,注意到躺在角落的乱藤四郎与坐在一旁身上沾满鲜血的审神者,“那个……没事吧?”
审神者摇头,她没什么事就是乱藤四郎的伤势太过严重,如果撑不下去恐怕就连神社都未到在路上就会碎刀。
晴明重新戴上帽子:“十三月小姐放心,这把刀会没事的。”晴明从袖中摸出一张符贴在乱藤四郎的身上,一泛着淡淡蓝光的屏障笼罩在他身周。
此后,一路无话。
车子停下时,侍从的声音从外传来:“晴明大人,贵船山已到。”
众人下了车,此时已是黄昏薄暮之时,贵船山亮着点点灯火隐在这满山的皑皑白雪中竟有“点点似星辰”的景致。不过因着雪后又是傍晚,站在这参道前仅他们几人,且冬季的贵船山未见飞禽走兽倒稍显得静谧。
晴明看了眼鹤丸抱着的乱藤四郎才解释道:“这贵船神社是祭拜水神的地方,若要说京都内哪个神社的水最有灵气也只有这地方了,这神社的灵泉水对净化污秽最为有效。”
审神者从未怀疑过晴明的用意,随即跟着他们沿着两旁点亮献灯的参道拾阶而上。
跨过鸟居,神社外一穿着灰色僧袍的人正站在献灯旁,红色的灯火照得他脸隐隐绰绰。
“阿弥陀佛,原来是安倍先生来访。”慧恩笑笑,“我还纳闷在这雪日还会有谁来这贵船神社。”
晴明上前道:“慧恩大师果然佛法高深,想来早已知道有人会来拜访,那么晴明也就不客气的求上一事,借神社的灵水一用。”说道用手里的蝙蝠扇一指鹤丸怀里昏迷的短刀。
慧恩一看作了个邀请的手势:“安倍大人有事相求,慧恩哪敢有不应的道理。”随即把人引向内里,示意众人随意坐然后带着鹤丸去了后堂。
“把他放进木桶里,待会儿你随我一处去取水,然后让他浸泡个两时辰,污秽气息自然净化得干净。”
鹤丸听了话随着慧恩去了灵泉水处,取了水倒在木桶里直到水没到乱藤四郎的脖子处,观察了会对方并无异样放心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鹤丸出来见晴明等人正坐在蒲垫上喝着慧恩沏的茶聊着佛法却不见自家审神者与刀剑们,当即寻了出去。
十三不懂佛法之类的,听了会就已经晕头转向索性出了屋,屋里闷热再加上心里有股子闷气真好出去吹吹冷风醒醒脑。
审神者看着夜晚的神社,沿着挂着石灯笼的道路一直走着,踩着被专门扫开的青石板路一路慢慢悠悠走着。
十三不是不知道刀剑们都很关心她,甚至可以说得上都很喜欢她。可是这种“喜欢”的感情太过沉重,她不能回应,也不应该回应。
作为暗堕审神者,在训练营里就已经被告知了不能喜欢刀剑男士,要与刀剑男士保持一定距离,只需要把他们当作兵器看待就行。就连学习刀剑男士的种类,训练营的教练也只是把刀剑们本体刀的图案放出来,幻化为人形后的付丧神的样子也只有真正成为审神者后才会接触。所以,他们那份“喜欢”她是不可能回应的,她是一名暗堕审神者,是注定要与刀剑为敌的人。
十三站在石灯笼旁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吹得隐隐绰绰,思绪纷飞。
清光和小夜注意到自家审神者出去后急忙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跟着,看到她走走停停,站在石灯笼旁影子在灯火的映照下被吹的晃动,那一瞬间清光只觉得他跟审神者的距离远的他怎么也跨不过去,明明寒风并不是很大他却觉得眼睛涩涩地疼,嘴巴翕动许久终于发出声音。
“主人……”
审神者一惊回头,看到清光和小夜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那隐在黑夜里的俩刀让她看不真切。
“嗯?”
“……外面冷……”清光看到那挂着的灯笼下面排满了绘马的架子,转移话题,“主人你看,是绘马墙!我去求几个绘马我们也来写愿望吧!”说着已转身向着内堂走去。
审神者随即也注意到那挂满了绘马的架子,走过去翻看着一个一个绘马,上面用毛笔写着各式各类的愿望。
求姻缘的,求平安的,求长寿的,更有甚者还有人写诅咒对方话的。十三看得笑出声,看那一个个明目张胆署名落款的还真是什么都敢写啊。
“大人。”小夜站在审神者一旁嗫嚅了一会儿说道,“不要讨厌我们,小夜很喜欢大人,加州先生和鹤丸先生也很喜欢大人,大人也多依赖一下我们吧,我们是你的刀,我们希望能够更多的帮到你,小夜不要成为大人的累赘,小夜也想为大人做很多事让大人更喜欢我一点儿。”
十三翻着绘马的手一顿,刚还想着不能接受刀剑们的“喜欢”结果又被一刀剑告白,审神者摸着绘马的手指一紧捏得骨节泛白。
“是啊,我也很喜欢主上呢~”刚寻出来遇到清光顺道一块去求了绘马回来后就听到小夜左文字的自白,想了下也开口说道。
“主上可是被我们吓了一跳?”说着的同时把手里的绘马塞在审神者的手里。
十三看着即使说话语调上扬也压不住脸上露出的紧张,又注意到清光嘴角下拉眸子里满是低落以及小夜期盼的眼神。她摸着手里的绘马笑了:“嗯,我知道。”
是啊,早就知道了,他们眼睛里的情感哪是会骗人的,已经汹涌的快溢出来了,即使不能回应他们的喜欢,但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也还是忍不住高兴啊,高兴地怎么感觉眼里快下雨了。
清光看审神者眼里满是高兴,本没精神的他小辫子瞬间翘了起来瞪着铜铃般大眼急忙说道:“我也喜欢主人,最最最喜欢,比他们还喜欢!”
“是、是。”审神者笑着揉了把清光的头发,“我们来写愿望吧。”
看清光和小夜高兴的拿着绘马跑到灯笼下拿着毛笔思考着,审神者看了眼手上的绘马想着写什么。
“主上,真狡猾啊。”鹤丸低语,说完也走到灯笼下在绘马上快速写下什么。
十三知道鹤丸刚刚那句恐怕他是看出来了,因为不能回应所以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们的告白,却连一句同等的喜欢都说不出来。
十三摆弄着手上的绘马苦笑了一下,忙走过去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毛笔思考着。
想不出啥愿望的审神者偷瞟伏案在一旁认真写着愿望的清光和小夜,却见两人侧着身子把绘马掩藏的极好看不到一点儿绘马的边角,十三悻悻地回身。手上的绘马却突然被抽走,十三吓得转身,就见突然出现在她旁边的鹤丸拿着她的绘马退了几步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由兴奋转为郁闷。
“主上,结果你什么都没写嘛,我还想着看看你写了什么愿望呢。”鹤丸没劲地把绘马还给审神者,再想故技重施去偷看清光和小夜的绘马时,对方却已严实地揣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鹤丸又嬉笑着走到审神者身边:“主上,你会在这上面写什么?”
十三看着绘马上画着的小马摇头:“不知道。”
“大人没有愿望吗?”小夜把自己写的绘马系在绘马墙上,听到鹤丸与审神者的对话问道。
十三盯着这绘马一愣,她还真没有什么愿望可写的,随即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愿望吗,都写了什么?”
“主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清光把绘马系牢说道。
“主上,想到什么都可以写,这贵船神社可灵了。”鹤丸翻看着绘马,“据我听到的,求姻缘,求事业,求家族兴旺,很多都实现了,听过和泉式部,听过源义经吗?听了你可别吓一跳哦,他们许下的愿望据说都实现了。”
“是嘛……”十三盯着手上的绘马出了神。
雪飘落在审神者头上惊醒了她,她才发现今日白天未下雪的京都终于在此刻落下鹅毛大雪,冰冷的雪落在脖子上让她打个冷颤急忙带着刀剑们回了内堂。屋里的晴明还在和慧恩探讨着佛法,一边的博雅靠着廊柱睡了过去。
晴明见审神者回来了,招呼了一下:“十三月小姐,今夜怕是回不去了,得在慧恩大师这里打扰上一晚了。”
审神者知晓一到下雪的点,又处于山上,风雪一旦大了起来寸步难行,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也就应了晴明的话随着进来的小沙弥去了后院的房间。
鹤丸他们则先去看了乱藤四郎的状况,一到点就把人从木桶里捞起来,避开身上的伤口帮忙轻轻擦拭干净身子抱回了他们房间。
估摸着时间,审神者和晴明一起进了乱藤四郎所在房间。直到看到全身没有一丝黑气冒出,安静躺在床铺里的短刀,两人才放下心。
“看来这把刀身上的妖气已经清除干净了。”晴明摇着蝙蝠扇笑着,“十三月小姐可以放心为他治疗了。”
审神者上前握住乱藤四郎的手输入灵力,澎湃的灵力一瞬间包裹住短刀的身子,肉眼可见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一点一点愈合,
极速愈合的乱藤四郎就连本体刀也恢复如新。
几人几刀看着已发出均匀呼吸的短刀,放心后各自打了招呼回了房间。
此时夜已深,雪渐渐从落着的鹅毛大雪变为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