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华灯初上,小孩子拿着灯笼到处走街串巷,嘴里唱着花灯谣:
花月浓,灯阑珊,
才子佳人,月下会,
闹市嚣,灯渐浓,
文人雅士,猜灯谜,
不愿荣华富贵锁深院,
惟愿人间花市走一遭。
芙蓉带着绿翘先去了雅华阁,三年前刚来洛城的时候还是荒废的模样,现在就已经换上了鉴赏的牌子,不知道现在的老板是谁呢?
“姐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第一次来洛城吗?怎会知道公子在洛城的产业,难不成是公子之前和你说过?”
“你说什么?你知道这里以前叫什么名字?为何我在财产名录上没有见到过?”
“你看的是司徒家的公产,这个是浩谦哥哥的私产,我也是偶然知道的。糟糕,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没有,他不告诉我自然有他不说的理由。你能跟我说说这里的事情吗?”
“当然啦。”绿翘琢磨了半天,拍了拍脑袋,“这里以前是雅华阁,不过那养花的人家走后,公子用自己的钱将那店面收了回来,前几年一直都是荒废的,三年前想到还有这么一块地方便不想浪费,自己拿来做珠宝生意了。”
“那…之前的人为什么要走呢?”
“听说生意失败,交不出店租就走了。”
“那他们后来去了哪…”芙蓉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过了,只好停下来。
“不要告诉浩谦我们来过这里,好吗?”
“说了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绿翘,你觉得你喜欢被别人撞破你在外面私自买房却被人当场撞破要分身家的事情吗?”
“我明白了,不说不说”
“算了,不问这些了,我们去逛花市吧。”
殊不知他们走后,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男子从鉴赏的后门走出,他们于拐角处错过。
一片片的歌谣声与这繁荣的夜市相得益彰,让人沉醉其中,他们沉醉于琳琅满目的花灯,沉醉于引人入胜的猜谜乐趣。
顺着这条闹意十足的小巷,芙蓉和绿翘这两个小姑娘不自觉的停留在了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上。
绿翘拿起小摊上的一个刻着狮子图案的玉面具放到自己的面前,玉色在月光下生凉。
通透的深绿覆上那张姣好的容颜,凶猛的图案瞬间将那张原本可爱活泼的妙人儿变成了驰骋疆场的玉面女将军,“姐姐,你看,好看吗?”
芙蓉用手把她的面具摘下,微微一笑。
“女孩子还是不要带这么粗犷的面具的好。”
接着,芙蓉又拿起一个镂金的刻着有兔子图案的面具放到绿翘的面前,金色贵气,兔子活泼,这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模样,“我觉得,我们的啊翘是动若脱兔的,这个更适合你。”
绿翘摇了摇手,眼睛里透露着浓浓的不喜欢。她将芙蓉手上的面具放回摊档,“适合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还是想要自己喜欢的,老板,这个多少钱?”
说着,绿翘指了指那个玉狮子,眼角带笑眉梢俏。
“老板,一百两,这个玉面具我要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温柔的男性声音传入芙蓉等人的耳朵里。
这时,绿翘看向身后,她的脸上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随后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一张银票,“二百两,喏,店家,不用找了。”
她抓起那面具,拉着芙蓉想要离开。
“站住。”男人身边的随从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时,男人回头瞪了自己的随从一眼,“不得无礼。”
那个男人随即转头,对上了绿翘的眼睛,眸动之下开始开口,“姑娘,在下是真心喜欢那个玉面具的,不知姑娘可否忍痛割爱,在下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绿翘只是轻蔑的笑了笑,手指将那玉面狮子轻轻转动,“既然是我所爱便不会割爱,这里还有很多好看的面具,公子不如从中再挑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姐姐,我们走。”
男人抬了抬手,拦住了她们,那袖扣的龙纹隐约可见。甩手的动作配合着八尺身高的摆动和脸上邪肆的笑容竟然让芙蓉生出一丝错觉。落在芙蓉眼中,这个男人倒是和孟元那个江湖剑客有些相像之处,有些豪气。
“在下知道千金难买心头好的道理。可在下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看上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那男子的语气几近转换,他的眼睛停留在那玉面具上面,嘴角的邪魅倒是和身上的放浪形骸极为相称,“在下可不会讲究什么绅士风度的问题。”
在一旁观察着情势的芙蓉一直都在端详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人头上戴着玉冠,上面的图案似乎是雕龙。半扎的头发被高高的竖立在头部上方的正中。他的手指纤细的像个女人。他的眼睛很是有神,微微的表情都是由那双大小适宜的眼珠带动,最后呈现。他并非是那种粗犷的汉子,也不是和浩谦一般的书香气息,身上也不完全是孟元身上的邪肆放荡。找不出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
芙蓉深深的眨了一下眼睛,将自己的目光从对面的男子身上缓缓的移开,“若是我们不给呢?公子,你可是要抢?”她抬了抬眸,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在下可是很诚恳地在和姑娘谈生意呢?”男子看向绿翘。
“不,在奴家的眼里,自己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把它像商品一样论斤称两的摆到生意台上的。”此时,绿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盛气凌人的男子,“你凭什么”
“那就得罪了。”那男子说着便出手欲要抢夺绿翘手中的面具。
只见绿翘一个闪躲避了过去,随即又使出了一个回马踢,正正的踢向男人的肚子。男人一个后仰,躲了过去。经过几个回合的打斗,突然,男人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上。男人的随从随即马上拥过来,场面一片混乱。趁着这个空档,绿翘拉着芙蓉的手,飞快的离开了现场。两人马不停蹄的往瑞王府的方向奔去。
回到瑞王府的门口,恰好碰上从宫中赴宴归来的浩谦的马车,绿翘便不由分说的拉着芙蓉跑进了浩谦的马车。
浩谦看见二人的狼狈样,说:“又惹上什么事了?”
此时,芙蓉和绿翘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们呀诶”
帘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厮的恭敬看得出主人的气度,“太子府失窃,窃贼逃到此处便失去了踪迹,不知公子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的踪迹。”
浩谦叹了口气,示意芙蓉钻到自己那宽厚的银色袍子之中,转而让绿翘躲到自己的身后。一切就位之后,浩谦拉开了帘子,“竟然是太子府失窃,那就快快去追吧。”
“刚刚似乎有人往皇宫方向去了。”这时,拉马车的人说了一声。
“多谢相告。”然后,那些人便带着身后的人往皇宫方向去了。
浩谦见人已经走远,看到绿翘手中的玉面具,“就为了它打架?还拉着你姐姐一起?”
“好啦,我错了,下次让给别人就是了。”说着,绿翘的头就低了下去,一副愧疚的表情。
躲在浩谦衣袍之下的芙蓉动了动,浩谦把手一撒,芙蓉便从那宽厚的袍子钻了出来。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顺势坐在了绿翘的旁边,浩谦的对面。
“闷死我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浩谦,是我要让她陪我出去的,我也有一半的错,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的,嗯…”此时,芙蓉拉着浩谦的手,一副谄媚的笑容油然而生。“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你怎么会生气呢?”
“下次?”浩谦叹了口气——真是对你们没办法,“还敢有下次?身边连一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还敢那么横。”
“知道了,浩谦(哥哥)。”芙蓉和绿翘异口同声。
浩谦知道这次惹上的是太子,便想着让绿翘先回去关外。可绿翘坚持不会再出去半步,再加上芙蓉作保,最后还是让绿翘留了下来。
莫伊也将今夜芙蓉等人的行踪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了自己的主子,但是自己的主子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少主你你不担心他们遇见吗?”
“他们没遇上就行,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
“别杞人忧天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没必要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话说这叶振国回到丞相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不让任何人接近,甚至是自己夫人陆婉容端着参汤都被赶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火急火燎的把瑞王妃请过了府中,还把二小姐叶琳也叫来书房密谈。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爹爹,他真的这么说?”叶琳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介商贾居然敢当众顶撞圣上?
叶振国玩弄了一下手中的琉璃球,嘬了一口茶,他抬了抬眸,斜眼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叶琳,“现在有这么才华横溢,情深一片的大好青年,却与琳儿无缘,可惜了。”
“不,我们还是可以扭转局势的,爹爹,只要琳儿多在瑞王府走动,和司徒公子多接触,难保不会促成琳儿和司徒公子的锦绣良缘。爹爹,瑞王殿下和女儿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叶澜拍了拍叶琳的肩膀,盯着叶琳的眼睛。
还未等叶将军说话,叶琳一把抓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姐姐的手,握在手里,诚恳地看着眼前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姐姐,她的语气略微急切。
“姐姐,司徒公子已经有了已经有了未婚妻。纵然我很是仰慕司徒公子在书画上的造诣,在琴棋方面的无可挑剔。可是,我这样一只飞不上高空的燕雀怎能渴求在大雁之旁同行,你不觉得大雁中间插上一只燕雀会很奇怪的吗?”
叶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静静的听着自家妹妹的话语。
“再说了,飞不上高空的燕雀只会拖累有鸿鹄之志的大雁。还有,我不想在自己的婚姻和感情上使用任何的手段。姐姐,你会支持我做的每一项决定的,对吗?”
叶澜摸了摸叶琳的脸,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个傻丫头,你的大度在别人眼中也许不值一提,就像姐姐当年只愿谋求侧妃之位,可尹锦绣那个鸠占鹊巢的贱人一次都没有松口让我进瑞王府。
“好了,我是在看玩笑的,你在担心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家人,我和爹爹是不会害你的,你明白吗?”
而此时的叶将军也发话了,“琳儿,不要那么敏感,爹爹会再给你找一门比司徒家好上千万倍的亲事。”
而在皇宫这边却是比将军府更加的平静一些。
文帝正襟危坐,杯盖一下一下划过杯沿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念婉堂。
李朔馨在其脚下匍匐,一副犯了大罪的摸样。
“朕问你,李蕴和雨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别告诉朕你什么都不知道。”上官元的语气中依旧让人听不出情绪。
但是李朔馨知道,自己果然还是触发了帝王之怒。
脚下的李朔馨一听这话,头埋得更深了,“请圣上恕罪,打乱了圣上的部署,其罪一也。李家犯上勾引公主,其罪二也。李蕴不知好歹当众顶撞圣上,有辱李家门风在先,令皇上难堪在后,其罪三也。种种罪行都是大罪,臣妾作为李蕴的姑母,没能约束好李家。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废了臣妾。”
上官元连忙扶起地上的李朔馨,用手擦了擦李朔馨脸上的泪珠,他用一种似是关切却又极其疏远的语气温柔的回答,“宫宴上的事情已成定局,皇后不要太过自责。一国之后,不要动不动的就提废后,也不怕让人笑话。至于李蕴和雨燕的婚事就有劳皇后费心了。皇后不要太过担忧,朕这辈子是不可能废后的,答应诺婉的事情我不会废。这个事实从二十年前你我就已经心知肚明。你如今身子越来越不好,还是让德妃帮你分担一些,赐德妃协理六宫之权,希望你们姐妹二人能够相互扶持。来人,摆驾依兰殿,皇后,你早点休息。”
上官元的话语在李朔馨听来真是极其的讽刺——阿元,你的算盘打得真是溜溜的。你早就编排好了一切,为何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李蕴的事情不都是你一直默许的吗?若是没有你的首肯,一个大学士怎能频繁的出入后宫。今晚的那场戏不过也是你为了离间筹备的戏码罢了。为何你却偏偏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你那个离间的计划。
“谨遵圣喻,明日臣妾便将风印给德妃送过去。恭送皇上。”李朔馨轻轻说了一句,身子微躬的行了个礼。
上官元走后不久,李朔馨端坐于梳妆台前,侍女一点一点的把头上的凤冠卸下来,“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李朔馨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脸上的苍老渐渐浮现。细腻的皱纹在眼角渐埋,自己如今四十的年华怎么可能比得上这后宫的娇艳花朵——自己从前也是李氏中最为美貌的女子,陪着他从年轻开始走到现在,我竟已经如此苍老。从十七岁到四十岁,这二十三年的陪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代替那个已经死了十五年的女人。可笑的是,就连自己的皇后之位都是那个女人替自己保住的。这么久了,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对我没有半分的心思。
走在去往依兰殿的上官元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既然司徒浩谦没有半分插入皇室的意思,那么他应当是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的,诺婉当年让我护着她丽姐姐的孩子就先护着吧,手下的情报也是说他是因为资金链短缺的问题来这边联络一些京商,商讨一些商业计划。既然如此,司徒浩谦,就暂且当你没有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