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新年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红色的对联却还在门口熠熠生辉,大红的灯笼依旧还是高高挂在深宅大院的门口。
浩谦也已经从瑞王府中搬出来,住在隔着瑞王府几条街的地方。
锦心将自己手中的人马都发散出去找寻当年照顾尹锦绣的那个丫鬟——欣荣,老妈子——张嬷嬷,奈何钱财花了一轮又一轮,派去的人蚀了一个又一个,最终还是没有半分的信息。
不得已的,锦心只好写信给孟元邀请孟元帮自己寻找这二人的下落。另一方面,锦心利用司诺婉给自己留下的情报网搜集关于上官瑞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和欺上瞒下的证据,其中居然还牵连着隐藏多年的南宫王府。
最后,情报网给锦心反映了一份上官瑞的势力分布名单。自那次之后,锦心亲手将情报网的名单烧毁,也算是解散了自己母亲留下护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儿势力。
锦心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害怕上官瑞查到自己身上继而牵连了浩谦,二来是担心情报网中众人的安全,那名单上的人大多三四十岁,各个有儿有女,何必为了自己牵连了别人的家人。看来,让这个情报网不复存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东华开文文帝十三年正月二十七正好是冰消雪融,万物复苏,草长莺飞之际。春意恰似一片石子激起一汪惊鸿,又似半帘珠帘拨弄它的身姿。
这样春意盎然的好时节同样也是狩猎的好季节,而皇上他老人家也邀请了浩谦一同前往,君命难违,浩谦也只好恭从。
一大行人浩浩汤汤的从皇宫出发,由瑞王和太子上官信,六皇子上官誉在前面开道,穿过朱雀门,越过白虎楼,径直朝万峰山的方向进发。
这一次去狩猎的除了宫里的贤良淑德四妃之外,还有圣眷正隆的华贵人叶红叶,同时还有瑞王妃,镇国将军府上的二小姐叶琳,左丞相府的嫡女左海棠,右丞相府上的嫡女洛映月,六部尚书各自的嫡女小姐,以及被浩谦拉来看热闹的锦心和绿翘。
独独少了那幽居深宫的莲妃,据说,莲妃不喜欢热闹,她已经近乎十年的时间不曾参加皇家宴会,不过,对于这个北国来的和亲公主,后宫众人对她也没多少印象,左不过是因为她如今是皇子中唯一封王的六皇子上官誉的养母才让人偶尔记起,听说当年她可是艳绝三国的北国之花,求亲之人数不胜数,没想到居然会选择当时还是勤王的当今圣上。
至于誉王的生母,巧了,正好是这莲妃娘娘的庶姐姐。
经过了一天的舟车劳顿,所有车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番安营扎寨之后,众人皆已睡下,只有无甚睡意的浩谦拉着锦心出来看这山峰的美景。两人坐在山坡上看着脚下一片白色的帐篷和天上那一轮明亮的弯月,他们互相挽着对方的手,十指紧扣的模样叫月亮也红了自己的脸。锦心的头微微耷拉顺势靠在了浩谦的肩上,一头青丝垂泄而下,像极了黑色的瀑布在深夜流淌,静谧的模样神秘的让人沉迷。
“你看那密密麻麻的白色帐篷像不像是草原上散落得小湖泊,浩谦?”锦心用左手拍着那只与自己十指紧扣的粗壮厚实的手,语气缓缓而又柔和。
浩谦低下头宠溺的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小丫头,用手抚了抚锦心的发丝,轻柔的话语从薄薄的嘴唇飘出,“你不觉得更像是冬尽春来,本应冰消雪融却又尚未完全溶解的雪地吗?这次的万峰山之行注定不会太平,不管是太子和瑞王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是太子与六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亦或是左丞相和右丞相的争锋相对。这些都”
“都和我们无关,朝堂上的事,我们也插不了手,答应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锦心打断了浩谦。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些人看中的不过司徒家的钱财,那些个政治阴谋绝对不能和司徒家扯上关系,皇家和司徒家只能是平行线,毕生只此相交,此后只能远离。
“还有,那些个世家小姐,皇亲贵胄,我不想见,别给我惹回来,我每天都要看丝绸庄的账目,我很忙的。这段时间,我们晚上出来散散步就好了,我怕麻烦。好不好,好不好吗?答应了?答应了。”
锦心轻轻的摇了摇浩谦的胳膊,只有在浩谦的面前,她才敢露出如此娇羞的小女人姿态。
浩谦捏了捏怀中人的脸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知道我们心儿手上掌握着司徒门所有的绸缎庄,很是能干。在下当年可是在翡翠峰的悬崖底下捡了个宝贝,哪敢主动招惹旁人,你要是跑了,我上哪再找一个会赚钱的贤内助,那可不值当。你呀,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我可不希望我连晚上都见不到你,心儿。”
“就知道你最乖了,浩谦,真是庆幸我的身边有你。”
说着,锦心抬手刮了一下浩谦的白皙脸颊,顺势抱住了浩谦的胳膊,手上的力度渐渐的加剧。
夜色渐浓,可是,两人似乎并不想回到帐篷里休息。尽管这一路受尽颠簸,但是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小山坡上呆了一个晚上。直至早上,浩谦趁着更深露重,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把锦心抱回帐篷里,而后浩谦轻轻的给锦心盖好被子才离开。
这一切浩谦自认为没有人看到,却原来有一双愤怒的眼睛自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追随着他们,看样子已经追随了好久。
昨天晚上,在这个帐篷里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绿翘磨着手里的山药,嘴里念叨叨着以往被抛弃时的台词,“又是这个样子,每次出去都不带我,重色轻友的家伙,迟早有一天,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好的了几时?”
突然,一只银针穿过厚厚的幔布,挑走了绿翘眼前的灯芯,屋子里一下子漆黑了起来,警觉性迫使绿翘放下手头上的研钵,追了出去。来人似是有意将绿翘引出去一般,那人悄无声息的绕过了一个个的障碍物,把绿翘引向了帐篷后方的小树林。
追着追着,绿翘来到了一个小水池边,水池子里冒出一股股的热气,看那个架势,似乎是一口温泉,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时传到绿翘的耳朵里。
绿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她看见一个人坐在池子里,那人背对着绿翘。那个背部精壮,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健美挺拔,带有一层淡淡的古铜色。
然而,这时绿翘才意识到那是一个男人的背部,开始捂着脸,放声尖叫,“流氓,你干嘛把我引过来,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我还要回去捣山药,我我先走了。”
绿翘说完拔腿就跑,可是还是被一个穿着青色短袍,一脸俊秀的男子拦了下来,男子把刀架在了绿翘的脖子上,语气冷冽的和杀手没有什么区别,“来者何人,有何预谋,快从实招来。”
“我我是追贼追到这里来的。我不是有意偷看。不是是撞见你家公子洗澡的。还有,我只看了一眼。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最多最多我也让他看一眼好啦。”绿翘说完便趁着这个男子不注意,跑到池子的另一边,背对着那个坐在池子里的男人。
正当绿翘快要脱下上衣露出玉背之时,那个池子里的男人一把抄起旁边那件银白色的披风披到了绿翘的身上,“女孩子不要作践自己,披上吧。这次就权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快回去。一个姑娘家的,深更半夜在外头溜达不安全。”
绿翘绑好披风上的固定带子,转过头想要感谢给自己披上披风的男子,“谢”
一个谢字都还没有说出口,绿翘就惊羡于眼前男子的美貌。少年温润如玉,一头的长发倾泻而下,明明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明明是英气的剑眉,但是配上那张鹅蛋脸型,却略显妖媚,而且他那一双大眼睛下偏偏是高高的鼻梁和一张毫无瑕疵的小嘴巴。这分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女人脸,却偏偏长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而且这与他男子的身份竟无半点违和感。
然后,绿翘就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情不自禁的留下了华丽丽的鼻血,此刻锦心若是在旁边一定会大喊一声丢人啊,真是丢人,起码得撑到回去再流鼻血吧。
男子用手擦了擦绿翘的鼻子,语气温柔得像个女人,“你不舒服吗,怎么流鼻血了。”
“啊,鼻血…我要回去了,谢谢。”说完,绿翘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像风一样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绿翘走后,青衣男子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不直接,可”说着,自己作了一个刀割脖子的动作。
“不,不,不…我们不能这么对待这么一个小姑娘,太残暴了,更何况还是司徒浩谦的人,没准以后,她能帮上我们的大忙。”那人看着绿翘离去的方向,嘴角蠕动着勾出邪魅。
青衣男子帮自家主子穿好衣服。随后,他们便离开了这里。
回到帐篷的绿翘也开始胡思乱想,久久不能入睡——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那样的流氓。
在另一厢,李蕴的帐篷之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昏暗的灯光之下看不清来人的脸颊。
“壮士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李蕴率先开口,声音听不出他的喜怒。
那男子手持长剑,瞬间拔出对准李蕴的喉咙,“顷刻间,我便能让你尸首异处。我从未想过,李大学士居然也和那些世俗男子一般,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抛妻弃子。”
“你认识婉茹。你是为她而来?”李蕴的语气是肯定的,“要杀要剮悉听尊便,在下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人突然收起自己的长剑,银光顺着剑鞘的弧度露出嘲笑,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人深邃的双眼,语气冷炙让人不容反驳,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是你先放开了她的手。无论以后如何发展,永远不要回头,别叫我看不起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男子循着自己来时的道路原路返回,夜色的掩护很好的掩盖了他的声音,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