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刚吃过晚饭,浩谦便急匆匆的把绿翘叫进了自己的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锦心在内。
浩谦进了书房之后自顾自的在书桌旁画着自己那副未完成的画作,硬是把绿翘晾在一旁。
过了一个时辰,绿翘的腿站的有点麻了,伸出双手半蹲着身子揉了揉,一脸幽怨的看着浩谦却又不敢说一句话。
浩谦终于抬眼盯住了眼前的绿衣女子,“怎么,腿麻了?”
说完之后,浩谦又低下头继续画着自己的画作,“一边和上官誉做朋友,一边又和太子上官信私相授受。我该说你绿翘是好手段呢,还是好计谋?”
绿翘知道浩谦这样温文尔雅的话语,如此缓慢淡雅的语速,后面一定紧跟着狂风暴雨。
绿翘顿时吓得跪了下去,“浩谦哥哥,不是这样的。这一切只是巧合,你要相信我。”
浩谦放下手中的画笔,徐步走到绿翘的眼前弯下身子扶起跪在地上的绿翘,“起来吧,一个时辰也该累了,回去自己好好揉揉。把你叫进来不是为了责备你,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给你一个忠告,永远不要招惹皇室的人,历朝历代用鲜血铸就的经验教训可还历历在目。”
绿翘抿了抿嘴唇,手掌的拳头不由的攥紧了几分,抬起头与浩谦对视了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便低下头去,“哦浩谦哥哥,我知道了。”
说完,绿翘便欲提脚离开。
这时,绿翘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几日少和他们来往,这盘争权夺势的棋稍不留神就会伤着你。”
绿翘回头看了一眼浩谦又转过头来,声音略带沙哑,“他们的事我自有分寸,多谢浩谦哥哥担心,绿翘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绿翘便离开了书房,而浩谦也继续刚才的画作。
锦心端着一盅汤走过来,恰巧看见了刚出来的绿翘,眼尖的锦心马上看见了绿翘眼角处的暗红,她走近浩谦的书房把手里的汤放在了圆桌上面。
锦心往空碗里盛了一碗汤,“诶我说呢某人怎么总是喜欢惹身边的人生气,亏得是我脾气好,要是换了哪家大小姐,早就不伺候了。”
浩谦顿了顿手中的画笔,换上一副笑脸看着锦心的动作,“我做错了什么,让我的心儿有如此感慨?”
“喏”锦心用手指了指门口,抿嘴笑了笑,“她是怎么哭起来的?还不是你又在给她出一些难题。比方说上官信和上官誉的…”后面那句渐渐的听不清声音。
“没事,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出来。”浩谦走过来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碗,朝着碗内吹了吹,“皇室两面为人的性子实在是难以讨好。绿翘不懂这些,我们应当替她规避。”
“如果绿翘喜欢的话,我倒是会支持她,人生就一次的机会,随性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突然,锦心的嘴里被浩谦强行的塞进一口汤,堵住了锦心的话语。
“你也多喝一点,绿翘的事不用瞎操心,她老大不小了,自己会有主张的。我们只能劝诫,却不能替她做决定。”浩谦没好气的来了这么一句,“等绿翘回去之后,咱们门口就没那么多无头苍蝇了。”
自从万峰山回来之后,上官信和上官誉各自派了大概五个人在司徒府的门口蹲点,就是为了见绿翘一面,每个月还定时的给绿翘送礼物。
尤其是上官誉这样的用心对待,换作是一般的寻常姑娘恐怕已经早早的动了心。可惜呀,绿翘可不是那一般的寻常姑娘。
“你说,若是上演二龙夺凤的戏码,我也只好支持上官信了,毕竟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锦心的声音不似之前的热情,反而略微平淡。
“我和上官信自从万峰山回来之后就已经见过面,他倒是狮子大开口要了总而言之,他的恩德我们已经报了,现在我手上的商号每年都要抽取百分之三的利给他,这笔无本生利的买卖他不亏。滴水之恩,我们已涌泉相报,各归各路,谁也不欠谁的。”浩谦面路愠色,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凌厉。
锦心见状挑了挑眉,伸出手捏了捏浩谦的脸,“生气了?还摆一张严肃脸,给我看呢?浩谦别生气,这汤可是我花了两个时辰熬制的,你多喝点,后院还有点事,你记得早点睡,别弄那么晚哦。”
锦心说完便一溜烟的跑掉了,独留自己的身影在浩谦的双眼。
浩谦也只得啼笑皆非的看了看门口,之后便俯下头继续喝自己的汤,眼睛里多了几分深邃。
幽暗的密室里透出的光亮只有星星点点,那张残破的桌子也摇摇欲坠,坐在桌子两侧的人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对面的人的神色和举止,还有脚下移动的轨迹。
经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僵持,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的开了口,“战神殿下的品味可真是独特,草民还以为您会找一个环境宜人,起码得是如意楼这样上档次的地方共商大事。”
上官誉仰天长笑一声,之后便回答道,“想不到洛庄主也会是一个爱享受的人。早知如此,本王便不会花费力气在自己家的院子底下刨出这么一个鬼地方。”
“哈哈,王爷,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洛锦烯也跟着附和道。
“场面话本王便不多说了,说吧,放着条件那么好的太子不要,偏偏来和我这个有勇无谋,东华的马前卒来谈扶持。岂不可笑?”上官誉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明显的勾起了一抹张狂的笑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锦绣山庄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太子就算有朝中的力量又如何,到头来那文武百官不还是抵挡不住战神殿下的二十万大军。”
上官誉抬眼扫了一下对面的那双眼睛,“竟然是要合作,那就得拿出合作的诚意不是?”
“这一点,战神殿下就不需多虑了。明晚的宴会上,瑞王就会‘功成身退’。”洛锦晞饶有深意的一句话引起了上官誉极大地好奇。
“痴心妄想,皇叔岂是那种轻易便被拉下马的人。洛庄主,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大话。”
“草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只希望事成之后,战神殿下可以将您的信任交付草民。”
“那还是等那件事完了之后再说吧。”
上官誉说着便打算离开密室——哪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洛家虽比不上世家,响当当的兵器世家怎么会想要涉足朝政。
“王爷,草民知道王爷的顾虑。如今洛家虽然是军队兵器的最大供应商,但是新崛起的啸天山庄渐渐蚕食了门下的一些剑客,锦绣山庄不知哪日便要没落了去。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草民只想凭借一己之才替洛家的以后打算,还望王爷明鉴。”洛锦晞拼尽全力想要挽回上官誉。
“知道本王为什么答应见你吗?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拿出什么诚意。说说你的计策,让本王看看你究竟比不比得上一己之才这四个字。”上官誉重新回到座位,抬眸看向洛锦晞。
“明晚辽安王进京,草民手上有南宫王府和瑞王爷勾结搜刮民脂民膏,意图蓄财谋反的直接证据。只望王爷亲自联合辽安王,数案并发。”洛锦晞高举双手作揖,站在上官誉面前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拿出来吧。”上官誉伸手朝着洛锦晞的方向扬了扬。
洛锦晞将一沓书信放在上官誉的手上,“剩下的东西草民明日会亲自派人送到府上。”
“万民书?好,若能成功,本王就将你收至麾下。”上官誉说完那句话,拿着手上的书信沿着原路返回。
洛锦烯看着渐去的背影,嘴角多了一丝看不透的笑意。之后,他便从另一个出口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在瑞王府的后院却上演着不同于司徒府和其他地方的戏码。
叶澜看了看在榻上熟睡的自己的儿子,手指轻触上官亦的脸颊,心底的不安愈加强烈。总觉得明天晚上的宴会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这几日,她发动了自己身边包括自己父亲镇国将军的一切力量查探关于那个调查者的事情。始终还是没有半分的消息,就连所谓尹锦绣事件的调查者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也不得而知。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她的心越来越慌张。那个帮她设计一切的黑衣人又是谁,会否帮她清扫一切的障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此时的她像极了困在一个笼子里供人玩耍的猴子。这种感觉比当初陷害完尹锦绣的那种慌张感还要强烈。
“阿庆,你去哪了?”
阿庆听罢,着急忙慌的后院跑到叶澜的面前,“小姐,怎么了。”
“那边有什么消息。”叶斓焦急的询问,双手紧紧的抓着阿庆的双手。
“小姐,公子那边已经帮你完成好了一切,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别太担心。”阿庆缓缓地说道,言语柔和的安慰自家小姐。
“为什么我的心还是那么的慌张,一定会有什么发生。笼罩在我面前的黑雾到底是什么,是谁在操纵我的命运?”叶澜抬头看了一眼阿庆,眼中闪过焦虑,“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好,我现在就去联系,小姐,不要慌。”
而在如意楼的一隅却发生了这么一幕,那人一身玄色袍子,头戴面具,指尖轻夹着一个白色的瓷杯,神情悠闲的正在品茶,他的身边站了一个紫衣女子,“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紫衣女子对着黑衣人的方向半弯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神情一如既往,“主上让我办的事情,绿叶已经安排好了。明晚的事情,一定会按照主上的设想走下去的。”
黑衣男子笑了笑,抬起头看了一眼紫衣女子,“那就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顿了顿,黑衣男子又缓缓开口,“对了,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这几天你就进宫去陪陪红叶吧。别忘了告诉她,不该肖想的念头最好给我及早的掐灭在摇篮里面,上官元的孩子怎么能留?我够仁慈才会纵着她心中杂念。”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紫衣女子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有什么就一并说了,我不喜欢别人让我猜测。”黑衣人大手一甩,下颚微抬对上紫衣女子的双眸。
紫衣女子缓缓开口,“叶澜想见你,现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黑衣男子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剧了几分,手中的茶杯顺势滑落在地上,“不见,去告诉她的婢女,万无一失,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紫衣女子行了个礼,背对着自己的主上离开了这个地方。
紫衣女子身后那个黑衣男子却是推倒了自己眼前的茶桌,茶壶桌布,酒杯茶叶应声而落,狼藉一片。他双手紧紧的攥紧,手指扣紧自己的掌心,几缕血丝滴在地上,绽放朵朵桃花。
同样的时间,锦心在自己的房间刚刚写好一封信:宴席上帮腔于瑞王尹氏,清你我旧帐——安公子
锦心将手中信件封好,转身叮嘱绿翘,“我出一趟门,不要告诉浩谦。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要担心。”
说完这句话,锦心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便离开了府邸,最终来到了驿站,她给守门的侍卫打赏了十两银子,让那侍卫帮自己将信件送了进去。
站在二楼的莫景透过窗户看到了锦心,神情复杂的将窗户关上。
慕容枫刚刚收到锦心的信件,莫景便来敲门,“进来。”
“瑞王爷还在宴席上等着主子哟”莫景缓缓走进来,看到慕容枫手中的信件,“原来她是给你送信来了。”
“看这样子,莫景似乎早就认识了安公子?”
“安公子?不是尹芙蓉吗?”
“这个小妮子可是很会打算,就当是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从此再不欠人。三年前,她在南国深山救了我一命,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要求。”慕容枫不避讳的在莫景的眼前拆开那封信。
“夜深了,太子殿下早点休息,末将告退。”
莫景不解——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深夜送信?司徒浩谦竟然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妻夜会情郎?
锦心终于等到了驿站内的消息——我答应你——慕容枫
就在锦心回去的路上,一辆马车挡住了她的去路。马车上的人正是之前焦灼不堪的叶斓。叶斓打算亲自去如意楼找那个神秘人,奈何那人一个机会也不给她,她也只好原路返回。却在掀开窗帘的时候看见了踽踽独行的锦心,于是停下来拦住了锦心的去路。
“尹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本妃刚好顺路,不如让本妃载上姑娘一程?”叶斓掀开窗帘,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马车旁边的锦心。
锦心服了一个礼,“多谢娘娘好意,民女能够自己回去。”
“夜黑风高,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也是不好。听闻六月便是司徒公子和姑娘大喜,到了那时论辈分来说,本妃也算得上是姑娘的表嫂。”
“怎敢叨扰娘娘?”
“姑娘太过生份了,本妃是害怕夜深了姑娘独自行走,若是遇上歹徒没了清白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劳娘娘挂心,芙蓉可以一人回去,实在是多谢娘娘好意了。”锦心刹那间对上叶斓的双眼,目露凶光的杀气再也隐忍不住。
叶斓看的瘆人,低下头去不说话。
这时,另一辆马车从叶斓的马车经过,掀开帘子的时候,锦心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去祈祷那个马车上的人没有看见自己。
那个人就是几日前被浩谦派人打断腿却死性不改刚刚逛完窑子回来的上官韶。
“这么巧啊,瑞王妃?”上官韶看了一眼叶斓,随后将目光看向夹在两辆马车中间的锦心,目光微细,“姑娘,你看着很是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娘娘,小女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锦心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
“等等。把头抬起来。”却被上官韶一个呵斥叫住了。
但是,锦心只是停顿片刻便立即小跑离开,也不管身后上官韶的话语。
“给我抓住她。”上官韶突然叫自己的车夫上前围住锦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衣人出来护住锦心,一剑杀死了那个车夫,带她突出重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黑衣人放开了锦心,顺势抚了抚锦心凌乱的发丝,随后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
锦心在身后呼喊了一声,“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锦心被救走之后,上官韶问叶斓,“瑞王妃,请问那个女人是谁?”
“她是司徒浩谦的未婚妻,你见过她?”叶斓缓缓开口。
上官韶想到自己的妹妹是因为司徒家的那个女人不愿认罪才导致妹妹香消玉殒就心生不悦,“司徒浩谦未婚妻纵奴杀人,冒犯皇亲,罪大恶极。瑞王妃,你替我做个见证如何?”
“本妃乐意至极。”
“我们现在立马去报官,就不信”
然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之前救走锦心的那个黑衣人去而折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斩杀了刚刚还在狂妄的上官韶。
那个黑衣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叶斓,“瑞王妃,你知道哪里可以处理尸体吗?”
说话间,黑衣人娴熟的将上官韶主仆二人的尸首塞进上官韶的马车,随后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那个黑衣人的声音一下子惊了叶斓,居然就是那个帮助自己密谋的男人,“你怎么突然出手,杀死皇亲可是很大的罪名,你为什…”
“吵死了。处理掉这个蠢货,从此我们互不相欠,你依旧还是你的瑞王妃,我继续做收钱出谋划策的买卖,就当我们从未遇见。”
“你为何要帮尹芙蓉?”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们的账目也是时候请算了,不是吗?”
“不对,你”
“我若是真的帮着尹芙蓉,你这三年的日子能过的这么舒心吗?被人耻笑,被人退婚的叶澜能够重新成为瑞王妃吗?我能帮你将尹锦绣拉下马,也能将你们叶家拉下马。还有,我做事情之前总是喜欢把所有的事情计算清楚才动作,你们家的底儿和那些个犯罪证据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在我的手中。”
“你说什么?”
叶澜在这一刻恍然大悟,自己从来就是眼前黑衣人的棋子,她拔出自己的匕首刺向那个黑衣人,扑空之后反而被黑衣人控制住了。
“叶澜,你若不想叶家人明日横死街头,就不要给我乱动心思。”
“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
“叶家人自从皇帝登基之后却一直止步于镇国将军的地步,十年未曾加官进爵,军权一步一步被架空转移到上官誉的手中都是皇帝有意为之。若是皇帝知道叶家纵容家中之人在军中卖官鬻爵,贪污军饷,不出三日定会全族被灭。”
“你在说什么?”
“镇国将军手中的军权早已随着将军在洛城安家一步一步瓦解,远在边关的叶家旁支定不是将军能够掌控,一时糊涂做些犯法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
“听说过自作孽,不可活吗?”
“你”
“杀人偿命,叶澜,欠了尹锦绣的那条命可不能抵赖,你已经无路可退。”黑衣人换了一个语气,“按照当初的约定,你还欠着我一个条件,现在可要遵守诺言,小心我一个不开心将叶家的死期提前了。”
“你跟我来”
叶斓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帮着那个黑衣人将马车拖到了城郊的西楼,一场火光烧掉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也是在当晚,那个黑衣人直接找上了年事已高的南宫老王爷,将叶澜误杀上官韶的证据亲自交到老王爷手中,同时伪造了上官瑞和叶澜一起动手的假象。黑衣人还告知南宫老王爷一句话——你欠先太子的一条命也该是时候还了。
南宫老王爷心中一惊,他隐约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加上自己之后调查了两天确定那个黑衣人所言非虚,在第五天的时候他终于同意了和那个黑衣人合作。
当晚,叶澜本想将有关黑衣人的所有事情都当面告诉上官瑞,奈何上官瑞当晚在驿站陪伴北国使臣一夜未归,而自己也早就被黑衣人安插在瑞王府的眼线控制的牢牢的,那晚还是没能将黑衣人的事情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