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绮雯看着惹出笑话的两人,却是一脸懵懂,顿时脸色绯红,是气的,也是羞的。
殷尚书紧皱眉头,看向袁熙德的眼神十分不善。殷老夫人则是拉住女儿,用眼神询问,女儿却是笑而不语。袁熙德顶着殷尚书的目光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妻子开口解释两孩子,心中微怒。
可到底人在屋檐下。袁熙德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火辣辣,看着岳父的审视,还是硬着头皮作了一揖,笑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这是慈儿同博儿,初次拜访,礼数不周,还请多多包涵!”话音落,一时间会客厅内响起一阵轻轻的“哦”。袁熙德心头微紧,眼底戾色滑过。
殷尚书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经过袁熙德身边时,讲道:“书房!”
殷老夫人看着丈夫带着女婿出去,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便着人给了袁娅慈、袁均博见礼,接着便都让在场的小辈们都出去了,就连两个儿媳妇都使了出去。当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母女两人时,殷老夫人才笑着敲敲女儿的额头,“还真是不着调!”
袁殷氏拉过一旁的椅子,靠殷老夫人更近一些,将头伏在母亲的肩上,幽幽道“知儿也就只能对母亲不着调了。”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哀怨。
殷老夫人抚着女儿的发丝,想起曾经去金顶寺时,母女俩遇到的一个道士,对着殷氏啧啧称奇“此女奇也!女生男相!”可不一会儿,又是摇头晃脑道:“情字累人!”
当时殷老夫人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女儿长到十六岁,还是一如既往的柔美秀净,才放下了心。结果后来才悟到,所谓的“男相”当是指女儿高中状元,可惜了,女子不可为官,空的了“大乐第一才女”的名头。
至于“情”一字,殷老夫人不愿多提。殷老夫人心中又是叹息一声,从前女儿是不喜叹息声的,只是如今女儿的叹息,怕是比谁的都多,想着竟眼红了起来。殷老夫人赶紧抬头,半响神色如常,笑道:“那两小儿那般不知礼,怕是累着咱们知儿了!”
袁殷氏抬起头,对上殷老夫人,微微笑道:“累什么,都是老夫人带着的。”
殷老夫人摸着殷氏的脸“那怎的这番疲态,连母亲在跟前,都不舍得大笑几声!”
袁殷氏笑了,抬起头,对着母亲的眼睛,笑出了眼泪,也让殷老夫人笑红了眼,直呼:“傻孩子!傻孩子!”
殷氏世代为官,又是才子辈出,历代积累下来,家中是有底蕴的。相对于安溪候府处处充满着“矛盾”的布局,尚书府的布局更为大气雅致,花草相间,亭台楼阁,假山湖子层层错开,虽面积没安溪候府的大,却给人层次分明、赏心悦目之感。
袁绮雯是承认这里比安溪侯府更美些,可对这里始终喜欢不来,尚书府的一切似乎都带着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她,哪怕是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俯视着她!
袁绮雯起初也是充满热情地去同表亲们相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好。可殷氏表亲们对着自己却总是一副亲热不足,疏远有加的态度,就像自己很不堪一般,第一次想到这个词,袁绮雯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后来袁绮雯也想明白了,如殷氏表亲这般的世家子弟,对于安溪侯府这样成府尚晚的总是看不起的,也就熄了亲近、讨好之心,一直保持着淡淡的交情。
明明是一行人都坐在风景肾美的亭子中,三个表兄却都只顾着自己兄弟间讲话,气氛极为热闹,但也只是他们的。唯一的表姐殷玥则是眼神清清凉凉地盯着袁绮雯,嘴上挂着若有似乎的笑。
袁绮雯深吸一口气,拿起茶杯放在嘴边,转过身子,看向池子里游动的鱼儿,眼前的鱼儿使劲地展示着自己的身子,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发出金子般的光泽,倒是喜人,摸约是恼了袁绮雯只是干坐着,也不喂食,竟游开了,只剩下微微波动的青翠色的湖水。
袁绮雯一时间顿觉惆怅,眼角不由自觉地挪向周遭,身侧的袁娅慈、袁均博两姐弟时不时轻笑两声,细语几句,倒是让她羡慕,可始终拉不下面子去说上两句。
殷氏兄弟是坐不住的,便提议大家都出去走走,袁绮雯想独自待着,便婉拒了。袁娅慈姐弟则是选择四处逛逛,出乎意料的是殷玥也是选择留了下来。袁绮雯心中叫苦不迭,看来表姐是想找她麻烦,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大伙,起码多几个见证人!
待到众人都走远了,殷玥“嗤”一声笑出来,眼神灼灼,煞是可爱:“雯表妹,可是怕了?”
袁绮雯忆起上次两人共处之时,也不知怎的被殷玥划开了衣裳,那可是闹了好一阵子笑话,幸亏年纪尚小,不至于让人诟病品行不端!若是别家女子也就罢,袁绮雯还可使些手段,以牙还牙,偏偏殷玥是殷尚书仅有的嫡亲孙女,那可是祖母、父亲日日嘱咐要交好的对象!
袁绮雯倒是不怕,只是惹不起罢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柔柔一笑:“玥表姐,雯儿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殷玥微露贝齿,笑得明媚亮眼,雪白的肌肤闪着光,像是画里走下来仙女儿,那是袁绮雯最羡慕嫉妒的地方,她做梦都在想着如果自己也有着一身雪白的肌肤,那自己定是不比殷玥差的。
之前听得澄衣说的民间故事——画皮,袁绮雯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想到,如果殷玥那一身皮能放在自己身上,该多好。
对于美名在外的殷玥,袁绮雯觉得那是过了,殷玥脸庞尖,说好听了就是瓜子脸,难听了这是狐媚像,五官却是周正的,尤其是那双眼睛,虽大,但并无水波盈盈之感,一双弯月眉更是衬得眼神冒精光,显得不伦不类,只可远观,不可细看,得了个江城一美名头,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家世。
殷玥睁着一双大眼,神色天真,站了起来,轻声道:“雯表妹,女子的美不在于女子如何评价,而取决于男子!”
袁绮雯微微一笑,不再看着殷玥,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想着殷玥要显摆的都摆尽了,应当不会久留。可印象中那双让人不喜的眼,似乎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心中不舒爽,又发作不得。
袁绮雯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用手帕轻拭唇边,站了起来,笑道:“玥表姐,雯儿多谢赐教了!”也不等殷玥开口,自顾自地走出了亭子,远远候着的紫衣也紧紧跟上。
殷玥站在亭子,衣决飘飘,唇角微弯,轻启朱唇:“到底出身低微!”
尚书府书房,正当袁熙德感到难以忍受之时,殷尚书终于停止了引经据典的责骂,袁熙德相当迅速地捧起放在一旁的茶,走至殷尚书跟前,弯着的腰变成跪着的膝盖,真切道:“岳父大人,请喝茶。”
殷尚书虽然很想直接摔了茶杯,但珍爱的女儿已然是嫁过去了的,自己带给她的姓氏被冠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姓氏。说到底,女儿都是安溪侯府的人了。
殷尚书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胡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脸色黑红,最后还是接过了茶杯。袁熙德感受到手中的重量消失,心中有底了,面上还是一副受教的模样,缓声讲着:“岳父大人且听小婿几句,如今小婿也是三个孩儿的父亲,其中两个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岳父大人心中是何等感受,小婿都是深有体会啊!”
殷尚书听得几声啜泣,看到抬起头的袁熙德,红着眼、眶含泪,倒是真的令殷尚书有几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