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林楚阳一时间没有理会师兄这句话的意思。
韩凌峰心想这小子的悟性真是全放在男女情爱上了,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去找你周师姐。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到后山,告诉那俩小子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说完就走开了。
还站在原地的林楚阳抬头瞅了瞅天,嘴里喃喃了一句:“天有多高?”又低头望了望地,以同样的语气自问了一句:“地有多厚?”
出神了半晌,终于领悟到一件事:“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韩凌峰一路匆匆的走到山下,走到落夕湖畔时恰好天刚破晓。朝阳从东升起,穿过山峦叠嶂的缝隙,飘落在落夕湖面,远处断思崖的凌云瀑染霞而下,壮观之中更显出几分绮丽之美。
韩凌峰于这晨色之中,突然心生一种渺小之感,顾盼四周,心想:“这天地茫茫,无穷无尽,又到哪里去找她去?”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被他强压了下去:“师父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妹去过的地方我大都去过,只要一个个地方找下去,肯定能够找到她!”当即提起精神,开始一个个地方的找去。
齐踝的青草上沾满了露水,韩凌峰没走了一会儿,就已被露水湿透了短靴和裤脚。他这时无心顾及这些,心急如焚的挨个去了他和周非然常去的几个地方,可失望的是,每一处都是空空荡荡,了无人迹。
韩凌峰心中不安的情绪随着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不知周非然这突然的失踪,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意外,还是她自己有意要离宗出走?虽然后一种的不告而别显得她对自己很不仗义,但这时他极为希望事实就是这样的。
所有的地方转了一圈后,韩凌峰不甘心的又去了一遍几个她可能会在的地方,徒劳无功的失落终于把他心中的希望彻底吹灭,最后他回到了落夕湖畔,站在了昨晚他和周非然站着的地方,触景生情,虽只一夜之隔,但已是物是人非。
思绪的触角在不知不觉中伸到了记忆的深处,一道身影,背对着阳光,一时间竟伫立在这里,久久不动……
忽然之间,韩凌峰想起了师父昨晚对自己说的话,师父问自己可知道周师妹的身份,然后却又忍住不说,之后又让自己不要向周师妹提起。这中间的缘由韩凌峰之后想来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想到,隐隐觉得周非然这突然的失踪,或许便与她的身份有关。
可是周师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和她虽相识多年,却从未关心过这个问题,只清楚的记得有一年,小师妹回家探亲,回来向他兴致勃勃的炫耀了一件她自称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韩凌峰和周非然相识的时候,两人的都还年幼,彼此嬉笑玩闹,两小无猜,这事过后他也并未留心,这时他回首往事,这件事情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明显了起来。他现在想起那件她口中的“宝贝”,不无遗憾的意识到它确实是不可多得,拥有它的人,身份地位也绝非寻常。
想到这里,韩凌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但也对周非然身份的疑惑,却也更深了一层。
“怎么当时没想到呢?”韩凌峰在心里喟叹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韩凌峰突然感觉有些燥热,侧头一看,吃惊的发现太阳不知何时已经移到偏南的位置了,几乎同时,他想到自己还要去禁闭思过!以自己对师父的了解,要是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去戒律堂领罚,只怕“罪加一等”是少不了的,心想虽然周非然现在还下落不明,但既然林师叔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他们神通广大,绝非自己一个人可比。
韩凌峰权衡左右,决定还是乖乖回去的为妙。脚步刚一迈起,转身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掠过了昨晚周非然坐着的那片草地,周非然昨晚念叨的一首诗忽然在耳畔边响起:“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对,就是这句话!”想起这句诗言,韩凌峰犹如在黑夜之中蓦然看到一线光明,已经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怔怔的注视着那片草地。
韩凌峰在那一片空荡之中好像又看到了昨晚她那比湖水还要幽深的眼神,在凌云瀑的隆隆水声中好像又听到了她莫名其妙的那些话。
“什么去年今夜还记不记得,这丫头定是做好了打算,要在昨晚开溜,怪不得昨晚自己回来的时候她竟然都不跟着一起走!”
心里确定了这个答案,韩凌峰却又不禁替她担心起来,这丫头来到凌云宗五六年,除了有一次回家探亲,几乎没有怎么下山出过远门,她一个小小女子,剑术到了七段,魂力比自己还强,但到了外面,这又顶什么用?有些人花言巧语,嘴蜜腹剑,不着痕迹的就让你落入了他设计的圈套……可想来想去,纵有万般担心,此时也无济于事。
“唉,这丫头!”韩凌峰深深的看了那草地最后一眼,丢下一声叹息,终于无可奈何的转身而去。
来到山上,韩凌峰抬头看到凌云宗的宗门,一片愁云跟着翩翩而来:“还要去面壁思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时候不好面壁,偏偏这个时候!唉……”叹了一口气,踏进了宗门。
宗门前两名轮值守门的弟子看到大师兄衣衫狼狈的回来,相互望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就都把眼神放在了地上。
韩凌峰早上出去时云凌山下的草地中尽是露水,自己的形象此时有多狼狈心里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凶了他们一句:“想笑就笑,掩饰个什么!”
他这一说,那两名弟子反而都笑不出来了。
跟着韩凌峰将双手负在身后,故意昂着首挺着胸,大摇大摆的跨入宗内,看起来对自己的形象毫不在意,其实心里却不断的在说:“他妈的这路今天怎么这么长!”
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碰到的任何一个人的脸色,但眼神偶尔瞟到一个人的脸庞,却发现他们望向自己的表情甚是奇怪。韩凌峰又在心里自我标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形象又算得了什么!”把头抬得更高了。
眼看着快要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忽然旁边斜插过来一人,大声道:“呦!这是哪位乡下野夫,怎么让他进我们凌云宗里来啦?”语气中尽是嘲笑讽刺。
韩凌峰脸上一热,暗道:“冤家路窄!”脚步微微一滞,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连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那人却不肯罢休,走到韩凌峰的正前方,让他避无可避,然后佯作惊讶的说了一句:“呀!这不是我们的大师兄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哈哈……”跟着哈哈大笑。
韩凌峰冷冷的望着他,心想今早的旧账咱俩还没算清,你这又来跟老子挑事,今天不让你好看,就是我难看!
那人正是今早到韩凌峰的住处挑衅滋事的杜月明,他在早上被韩凌峰一剑削去头顶上的冠帽,一口气一直憋在心里,回去之后,忽然听闻这位大师兄被关禁闭的消息,当真是喜出望外,要拉着他的那位死党孙宗平一起过来专门守在这里等韩凌峰回来,准备好好的挖苦嘲笑一番,以泄心头之愤。那孙宗平后台不硬,一直不敢过分得罪大师兄,没有答应。杜月明只得自己一个人跑来这里,他想韩凌峰这惹得宗主如此责罚,定是触犯了宗规,晾自己如何挖苦,只要不是太太过分,他决计不敢以有过之身再越红线,是以心头颇有点有恃无恐。
这时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大多数人看到大师兄被杜月明如此嘲笑讽刺,心头都感不忿,大师兄不单是大师兄,可还是宗主的嫡传弟子,这般公然的嘲笑挖苦,显然根本没怎么把宗主给放在眼里。
韩凌峰被众人的目光所环绕,静静地看着对面嚣张得意的杜月明,神色间看不出一点喜怒之色。
杜月明有心让韩凌峰在众人面前出丑,又出言嘲讽了几句,可是周围既没有人跟着附和,对面的韩凌峰又始终都显得波澜不惊,混没有半点得意的感觉,到最后反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不断的自弹自唱倒有点可笑,于是就忍不住问了韩凌峰一句:“敢问大师兄怎么不说话,是有口难言还是羞于启齿?”他虽出言讽刺,但言辞间一直都不失谦谦之态。
韩凌峰笑道:“你师兄我从小在宗里长大,一向孤陋寡闻得紧,这样的猴戏你师兄我几年都难得一见,别说开口说话,就是一呼一吸都不敢用力啊!师弟演技精湛,做师兄的佩服之至!”说着对着杜月明拱手一礼。
旁观的众人顿时传出一阵哄笑,都想师兄这张嘴真是名下无虚,这么高明的讽刺比杜月明刚刚的喋喋不休、老调重弹有趣的多了。
杜月明见众人因韩凌峰一句话都嘲笑起自己,简直是怒发冲冠,谦谦君子的模样也不管了,拔出剑来,喝道:“少在这逞口舌之利,有本事手上功夫来较个长短!”
众人大多都知道大师兄的剑术修为为本宗弟子中第一,听杜月明此言,都想这家伙大言不惭,来宗没多久就想挑战大师兄?有的也想这家伙身出世家,或许手底下确实有两把刷子也不一定。
韩凌峰笑吟吟的道:“你肯定以为我受了宗主的责罚,不敢在这里跟你比划是吗?”
杜月明被他说中心里的想法,也不否认,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本宗的宗规戒律给放在心上啦!”
韩凌峰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杜月明一怔,“什么事?”
“我现在已是受罚之身,还怕什么!”说完目光忽然看着他身后,惊呼一声:“林师叔!”
韩凌峰口中的那位林师叔,正是杜月明的师父。杜月明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立即扭头往身后看去,却没见有人,心中立刻意识到要糟糕,想也不想,赶紧往后退去。
不过与其说是退,不如说是逃更形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