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二十次杖责打完,整个过程中杜月明始终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但打到第十六杖的时候,实在忍受不住,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韩凌峰侧头望了杜月明一眼,但见他额头上的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刚刚忍受的痛楚可想而知,心中忽然间觉得这小子虽然屡次跟自己作对,但行事不失光明磊落之风,倒也是一个刚硬的人,心中不由得起了歉疚之意,在心里犹豫再三,对执法长老道:“这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杜师弟,私下约斗这一事,弟子也有份。”
“什么?”执法长老眉头一皱,望着韩凌峰。
韩凌峰不敢看长老的眼神,低着头、硬着头皮道:“这事是弟子先开的口,约期在今天晚上,只不过我当时忘了被师父惩戒来这里闭门思过一事,才让杜师弟做出这后来的事来……说到底,弟子才是首罪,杜师弟是从罪。”
杜月明讶然的望了韩凌峰一眼,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万万想不到这位小滑头竟然会为自己脱罪!但旋即一想,自己都已经挨过打了,这时候站出来还有个屁用!
执法长老那张圆脸立时变得难看起来,喝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早说!”
韩凌峰嘿嘿一笑,说道:“谁会想挨板子啊?”这话一说出,忽然感觉到不妙:“糟糕!我这一说,板子岂不是要打在我身上啦!我个笨蛋!”
这时候后悔当然是来不及的啦。执法长老心想这混小子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致,气得脸都歪了,喝道:“你知罪不报,罪刑加倍!来人,给韩凌峰戒杖四十!”
手持戒杖的那两名弟子对执法长老的话似乎从没任何异议,执法长老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齐声应了一声:“是!”走到韩凌峰身后。
这时的韩凌峰可没有杜月明那样自觉了,双臂抱胸,生恐身后那两人上前把自己衣服扒了下来,倒不是他害怕,只是这“四十”这个数字着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刚刚那一棍一棍打在杜月明背上的沉闷之声这时犹在耳畔回响,想到自己竟然要比他多出一倍,真是惨绝人寰!立即抗议道:“我哪有知罪不报!”
执法长老听他竟然为自己狡辩,余气未消,新气又生,喝道:“大胆!你还敢说你没有知罪不报!”
“我这不是说了吗?我要当真不报,你现在为什么要打我四十大板?”
执法长老顿时哑口无言,但在几个晚辈之前,岂能显得自己理亏?想了想,说道:“你心里既知自己有错,为何要在事后才说?”
韩凌峰听这句话的气势明显比上一句弱了很多,立即乘胜追击,继续辩解道:“事前事后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这事现在根本就没过去,哪来的事后?”
执法长老一张圆脸气得铁青,指着他道:“你……你……“他口才平平,哪是韩凌峰的对手,一时间也想不出言辞来反驳,吩咐那两名弟子道:”给我打!今天我要替宗主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狡狯奸猾的小子!”
那两名弟子喝了一声,正要上前扒开韩凌峰的上衣,韩凌峰昂然喝了一声:“且慢!”那两名弟子被他这一喝,不由得暂时住手,且听他有何话说。
韩凌峰哈哈一笑道:“你自知理亏,却搬出我师父来压我,宗主让我来这里闭门思过,可没让你滥加刑罚!”
执法长老脸色一变,喝道:“胡说八道!”
韩凌峰继续说着:“你身为执法长老,督导本宗宗规戒律,当言传身教,心无旁骛,恪守本责,宗主要教训我也是宗主的事,难道宗主允许你随便就可以拿着他的名头来擅作主张、教训弟子了吗?”
这番话韩凌峰说得理直气壮,气势凛然,在场的人包括那两名手持戒杖的弟子在内,听了心中无不动容,均觉这事好像理亏的是在执法长老这一边,韩凌峰是自己承认这件事的,又没人逼问,确实跟“知罪不报”这四个字沾不上边。只是众人心中平素对执法长老敬畏有加,从没想过他会犯下什么过错,正因为没想过,这第一次想,韩凌峰刚刚说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异常合理了起来。
执法长老气得呼呼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指着韩凌峰,你你你的说着,似乎藏着满满一肚子比他更理直气壮的话,但就是不知从何说起。韩凌峰昂头挺胸,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肯屈服半分。
其他人都望着这二人,不知执法长老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两人一老一少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执法长老紧绷的忽然身子一松,指着韩凌峰的手臂颓然的放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这事我确实有不对之处。”
韩凌峰这次也确实没抱什么强词夺理的念头,一腔言辞纯粹是出于据理力争,听执法长老服软,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语气一缓,说道:“这事我确实有错,还请长老你能秉公处理。”
执法长老眉头微皱,叹道:“你私下约斗,本该禁闭五日,杖责一十,但你如今正是受禁之身,这禁闭可免,但杖责加倍,你可有话说?”
韩凌峰早料到这顿板子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逃不了,好在自己一番据理力争没有白费,给折去了一半,倒也很不容易了,当下只得道:“弟子领罚。”剥去了上衣,露出光膀子。
早站在后面的那两名执法弟子手持戒杖,一棍一棍的打了上去,韩凌峰咬牙而受,从始至终没哼一声,自觉比哼了一声的杜月明胜了一筹。
杖责完毕,执法长老又吩咐一名弟子道:“将徐长老座下的张子林带来。”
那名弟子恭声答应,转身出房,过了片刻,将面如土色的张子林带了进来。
这张子林便是之前吴清越嘴中的张师兄,他刚刚听到是执法长老传唤,心里便凉了大半截,此时来到厅中,望了望韩凌峰,又望了望杜月明,暗叫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外加倒霉,别人的事,自己真是脑袋被夹了去凑热闹,出了事自己还成了个陪葬的。
执法长老冷冷的道:“可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
张子林既来这里,便料到执法长老早清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问纯粹是给自己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当下哪肯错过,忙道:“弟子知错,无话可说,请长老责罚。”
执法长老道:“杜月明和韩凌峰私下因故一时失和,少年天性,私下约斗,倒也情有可原,但你身处事外,却无故参与其中,说什么也轻饶你不得!”
张子林心里暗暗叫苦,但这时候哪能为自己分辨,自己也不是这戒律堂的新客了,自己要是出言辩解,依执法长老的性子,等待自己的只有更惨,低头道:“是是,弟子鲁莽好事,请……请长老重重责罚!”韩凌峰刚刚据理力争成功,他没有看到,要是看到了肯定对这位大师兄钦佩不已,心里连连发誓,以后不管是谁的事,自己是说什么也不管啦。他杜月明是莫斯国杜家的人又怎么样,妈的没给老子一点好处老子就答应,真是贱!真是该!
“现罚你同样禁闭十日,杖责二十,盼你受此惩戒,知错能改,日后永不再犯。”执法长老说完,那两名执法弟子毫不客气的上去把张子林的上半身衣服扒了下来,左一下右一下把这位仁兄打得痛哼不已。
到了这里,此事总算有了了解,执法长老轻叹一声,望着受过戒杖的三人,神色间微显忧郁,语气低沉的道:“我先前情绪不稳,对韩凌峰的处罚有失偏颇,确实有愧执法长老之任,今日起闭门三日,以作自省。你们都退下去吧。”说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大厅。
韩凌峰望着这老头的背影在一个拐角处消失而去,心中第一次对这老头有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