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太子闪着隐隐泪光，他父皇吃了口菜，故作轻快的笑说：“朕忽想到你已到了订婚的年纪，趁朕还在世，你也快寻家女子才是，”他父皇勾起唇角，脸上浮现了年轻时那不可一世的蛊惑神色，“可看上哪个府上的千金？”
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抹雪白的身影，女子的一颦一笑在他的生命中划过缠绵的一笔，有如暖风拂面，只可惜，她并非千金。
皇帝捕捉到少年一瞬间神情。
这样的眼神他再也熟悉不过，仿佛多年前，甚至于几十年前，他自己也不知何时会显露出如斯思绪。太子被父皇看得有些局促，皇帝淡淡一笑，道：“你的眼睛最是像她。”
宫阡陌垂下眼眸，道：“听舅父说，我面容肖像母后，性情也最似她。”
皇帝缓声道：“那是自然。只是你儿时还调皮捣蛋，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害的你母后总说这性子随了朕，天天找朕算账。”
宫阡陌听出父皇语气中的变化，似乎只有提及母后，他的声调才会转变，眼睛才会镀上一层光亮。他忽然看到皇帝鬓边的几缕银丝，在阳光之下直逼他的心间，视线蓦然模糊。
年轻的太子拿起茶盅，故作豪情畅饮，却一挥袖暗自卷了自己的几滴眼泪。
皇帝一笑，宫阡陌看出他有什么话要说，但冷风吹过，他随即使劲一咽喉，在他看来，更像是于战场上咽下一口什么。他父皇用左手颤巍巍的拿起一旁的茶杯，他还是看到杯口处他依旧留下的淡红色印记。
太子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装作若无其事，脱下披风起身走向他父皇，“天凉，父皇衣着太过单薄，还是披上儿臣的……”话未说完，皇帝本向他点头示意，却未料一阵剧烈咳嗽让他快速破功。宫阡陌下意识将手放到父皇嘴边，却感觉手上占满温热的腥腻液体。
他不敢翻手探查这是什么。
皇帝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会以手掩口，温暖之余但又有些慌乱，他笑道：“这没有什么，咳血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宫阡陌看向他的脸上有愠色，忍不住哽咽起来，“什么毛病？父皇你倒是看看这血究竟是什么颜色！”眼中有透明的泪珠滴到混有血迹的左手上，他感觉全身以那里为中心，寒意贯穿自己的头脚，“父皇还要瞒我到何时？！”
皇帝笑，“男儿有泪不轻弹，”指腹拂过他的眼角，太子微微一怔，“你这不是知道了嘛。”
宫阡陌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王守仁清理后离开，他父皇接着道：“你尚未告诉朕，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
他忽然意识到，刚刚的话题未过；他也忽然意识到，似是不久前，他父皇在暖阁与某大臣曾经谈论过的话题。
最后浮现的，是一张素颜的芳华面容。
可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可以有如此奢侈的东西么？
他父皇见他不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道：“可是有人？”
宫阡陌看向他父皇，心中的疑问已有了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另一个人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