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皇帝宫辰煜一统三国后,定都于本国都城东华,改国号为周,年号隆庆。隆庆十九年,也就是庄穆皇后去世后第五年,年仅十六岁的朝旭太子正式监国,此等举动前所未有,震惊朝野。
从安平门入,东宫位于前朝明德殿东后方,占地面积略大于皇后连理殿,却也无甚差别。大臣起初还有些反对,但想通之后便也释怀了,毕竟他们有一个自始至终只有一位皇后的皇帝,与历史不同些,倒也正常。
这朝旭太子名阡陌,年纪虽小,但也沉重理性的很,想到他将会成为大周第二代国君,大臣们又暗自松了口气。
隆庆十九年春,三月二十九日,朝旭太子依旧在太傅的赞扬声中结束了全天的课程。阁外公公匆匆来报,说皇上与正厅等候多时,太子顿时一喜。王守仁见太子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虽似在隐藏,但尚且尤为明显,便笑道:“皇上日理万机,下了早朝后便去连理殿坐了一晌午,午膳未用就赶来了。”
年轻的太子眉间略有忧愁之色,“父皇痴情一生,可日复一日这样思念下去,恐对龙体有碍。这有本宫即可,你下去罢。”
亦君亦父,亦严亦慈,宫阡陌羡慕那些能在父亲怀中撒娇的小孩,但他同时也知道自己身为储君,天伦之乐的确不应该享受过多。
可万万想不到,父皇竟会亲自踏足东宫来瞧他。
暮春时节尚有冷意,他父皇只身一件白色长袍,胸身金黄色龙纹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子。宫阡陌这才想起,仿佛他母后在世时常说自己虽出身将门不善女红,但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父皇绣什么来,他母后薨逝后,父皇便尤爱穿此衣。
他曾羡慕过父母爱情,他也从未想过历代皇帝能有他父皇者,可随母后去世,宫阡陌渐渐觉得也许皇帝不应该拥有这奢侈的东西。似他父皇,于朝廷力挽狂澜,于前线冲锋陷阵之姿早已不见。
太子拂衣而跪,垂手唤道:“父皇万安。”
“你我不必拘礼。”他伸手过来,一拖之力,掌心暖意犹存。皇帝走向午膳,他不过四十中旬,却已满头银丝,伴着他的身形飘舞。他已很久没有与父皇一起用过膳了,不知从何而起,他渐渐成了父皇眼前的储君,而不再是母后口中的“阡陌”了。
“江邪王近来可好?”
问的是江邪王,不是舅父,这让他心中一疑。
“江邪王与南昌大公主皆好,边关宁定,军心稳固。”
皇帝漫不经心一笑,然宫阡陌的疑惑被他看在眼中,他只苦笑,“你尚未成年,待你坐上龙庭便懂了。”
“……儿臣惶恐。”
“惶恐什么?朕也是人,难道真会长生不老的么?”皇帝抬目,夹了一道菜,“一姓天下之主,至高至寡,永无退路,可冷氏不然。世家之所以为世家,不在于位高权重,而在宠辱不惊,游刃有余。”
太子侧耳倾听,内心浮如潮涌。以父皇待母后深情至此,也不免算计权衡……
宫阡陌沉默不语。
“这便是……在倾默死后,朕要告诉你的。待你明了,朕就要去找她了。”他父皇只寥寥的笑,笑中带有宫阡陌看不懂的凄楚:“只是朕待你母后,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权衡。那是朕只愿……多分些年华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