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径直走向避世轩。
雪见纱领着徐天逸,一路上都是轻车熟路,顺利地从百里山河的地窖里面盗出了酒。
两人像两个在尽情享受胜利喜悦的小孩一样,一路飞奔呼喊着从避世轩来到了望仙石壁。
不知怎的,可能是因为畅快的奔跑扫走了悲伤的阴霾,雪见纱居然咯咯地笑了出来,徐天逸一见她笑,只觉得天高云淡,所有的不痛快全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神思恍惚道:“难怪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这小妮子的笑真的是致命毒药,我宁愿饮鸩止渴。”
他拍开一个酒坛的封口,推到雪见纱的面前,大声说道:“喝吧。”
雪见纱接过酒坛仰头就倒,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喝酒没有经验,她立即便被酒呛到,不住咳嗽,可是她依旧不予理会,拼命地往嘴里倒着酒。
徐天逸见她这个样子,心怕被她比了下去,拍开了另外一个酒坛,也是仰头倾倒。
两人放肆灌酒,直到灌得上气不接下气,肚皮鼓胀得再也装不下酒水这才罢休。
徐天逸转身看着雪见纱,只见酒劲将她的俏脸熏的通红,有几丝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脸颊,粘着酒水,紧紧贴在唇边,就连粉嫩的脖子上都被酒水浇得湿漉漉的,那样子有几分俏皮可爱,又有几分天真率直的美,不由得又是看得痴了。
雪见纱放下酒坛,见徐天逸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突然问道:“你觉得我美吗?”
徐天逸道:“美得不像话。”
雪见纱道:“呵呵,你说的是真的吗?”
徐天逸道:“自然是真的。”
雪见纱突然忧戚地道:“既然我美,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徐天逸便即住嘴,无言以对。
情之一物,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这个问题又如何回答?
徐天逸突然把话题扯向了别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拜入七星宗吗?”
“为什么?”
“因为我要变强。”
“变强?”
“对,你如果同我一样从小经历的都是白眼,蔑视,讥讽,嘲笑,怀疑,孤独,贫穷,卑微,践踏,尔虞我诈,人走茶凉,你就会明白变强有多么重要——你是天之骄女,你不会懂的。”
“可是对我来说我不在乎这些。”
“你言不由衷,你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有吗?”
“你当然有,我问你,如果峄城不这么优秀,你还会喜欢他吗?”
雪见纱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徐天逸将酒坛与她一撞,又是仰头一口,无比悲凉地道:“这个问题你从来都没想过吧?”
雪见纱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以为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我喜欢峄城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是七星宗最优秀的年轻弟子。”
“真的吗?”
“真的。我所向往的只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渴望家人,渴望朋友,更渴望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雪见纱说着,太息般的目光投入远处深沉的黑夜之中,望着遥远的天际模糊的山棱,幽幽地道:“徐天逸,你并不了解我,你一定以为我一直都活得很快乐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说你是一个孤儿,可我跟孤儿又有何区别。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而我的父亲,自我出生开始,与我只见过两三次面,而且每次都是那么匆匆忙忙,我甚至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修炼,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我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找不到。今年我已经十六岁了,可是我连一个像样的生日都没有过过,你信吗?”
徐天逸安静地聆听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天真乐观的女孩居然有这么多的忧愁,而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了解她,他有点替她难过,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沉默许久才说道:“看来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是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喝!”
雪见纱突然将手对着远处一挥,像是轻松地将痛苦挥散一般,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举起坛子,邀徐天逸对饮。
徐天逸豪情顿生,抓起坛子,兜头浇下,只感觉畅快无比。
又是半坛子酒下肚,雪见纱突然问道:“徐天逸,我说假如,假如你的天赋太差,根本入不了七星宗你会怎样?”
徐天逸随即呆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不会差个那个程度,此刻被雪见纱这么一问,心中滑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是啊,如果我不够资格入七星宗那怎么办?”
他不断自问,内心却始终无法作答。整个人顿时便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游尸一般,目光呆滞,脸色煞白。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认命吗?”
同样没有答案。
斜月如钩,星光暗隐,两人就这样一直喝着,聊着,最后背靠着背,手拉着手,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均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阵冷风打在徐天逸身上,他打了一个寒战,醒了过来,酒也醒了一半。
他转头看着歪斜着身子靠在自己背上的雪见纱,暗淡的光线下,只见她的睫毛上面似乎挂着细碎的泪珠,两片朱唇间轻吐着幽兰般的芳泽,青丝散乱,怀里正抱着空了的酒坛,美得让人心醉。
徐天逸不忍心去惊动这一刻的美妙时光,就这样地看着雪见纱,想把这个画面永远地烙印在心里。
直到许久之后,徐天逸才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掉睫毛上的泪水,又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小心地盖在她的身上,这才眺望着远方,准备一边看日出一边等待天亮。
慢慢地,东边翻起了鱼肚白,几道金光从地平线下挤了出来。很快,金光万道,把远处的峰峦全镀上了一层金色,半轮红日缓缓升起……
“好美啊!这真是太美了!”
背后发出一声惊叹,雪见纱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徐天逸全神贯注的看着日出竟没有发觉。
“你以前没有看过日出吗?这样大惊小怪。”
“没有,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美的景象,壮美,无畏,充满着生机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现在你发现了也不晚,以后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像我们昨天晚上一样,从你师叔那里偷来一大坛子酒,先喝个烂醉,然后就这峰上满足地睡上一觉,等着晨风把你吹醒的时候,就是看日出的最佳时机了。”
“到时候你还会陪我来吗?”
“如果没人愿意陪你,你就来找我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直到峰顶响起了开早饭的钟声,这才想到了分别。
“回去吧,又是美好的一天。”徐天逸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谢谢你昨晚的陪伴,也谢谢你的衣服。”
雪见纱将徐天逸的外衣交到他的手上,淡淡地说道。
“不用谢。”徐天逸接过衣服,目送着她离开了望仙石壁。
徐天逸刚吃过早饭,便被自己的师父百里山河派人叫到了避世轩。
他一路欢呼雀跃,以为定有什么好事。
进了门,百里老头满面春风地看着他,喜逐颜开。
徐天逸忙道:“师父叫徒儿有何事,莫不是要教徒儿修炼了吧。”
百里老头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整天就想着修炼,你放心好了,跟着我难道我还会亏待你吗?”
徐天逸有点沮丧:“哦,那师父叫我究竟有何事?”低声嘀咕道:“该不会是发现我们昨晚偷了他的酒喝要惩罚我?这老头难道这么小气的吗?”
“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
百里道:“两天后便是竹韵高徒花仙若的十八岁成人礼,到时候在落渊小筑会举行盛大的生日宴。按照礼节,你们几个首席弟子都要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你准备好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了没有?”
徐天逸两手一摊:“开局只有一个人一条狗,狗还死了,现在你徒弟家徒四壁,身无长物,您看着办吧,您要是不怕我到时候丢了您的面子,我就空手而去。”
百里山河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小鬼头。”
徐天逸赶忙把头一缩,道:“那您到底有没有给我准备啊。”
百里道:“放心吧,喏,你看……”
说着,从桌子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见方的乌青色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百里得意洋洋地道:“这是一只千年雪蚕,惯能吸收世间百毒,她修炼土属元胎,势必经脉积毒,此物定然对她有用。放眼整个七星宗,恐怕也只有我拿得出这种东西,你带着这个前去,绝对会让她对你另眼相看。”
徐天逸道:“师父您真舍得下血本啊,万一我出师不利,岂不是浪费了您这个宝贝?”
百里正色道“不出点血怎么能行,就算是为了让我徒弟在众首席弟子面前挣一点面子,送这个也值得,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千万别给我抹黑。”
徐天逸十分感动,道:“师父您既然这么说,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奉旨泡妞这种事徒儿最愿意做了。”
百里山河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
徐天逸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不是说玉离子宗主会定出一个方案决出这花美女的最终归属吗?师父您可知道?”
百里道:“自然知道,昨天晚上玉离子老怪连夜召集我们几大首座,已将此事确定下来了。”
“是什么方案?”
“去三龙境寻找锵匙,谁能得到锵匙,就是花丫头的得意郎君。”
“三龙境?锵匙?”
徐天逸对这两个陌生名词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