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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袖》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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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到底送云裳什么礼物好呢?云裳也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我支着头问身旁的杜风:“你说,我到底要送给云裳什么好啊。”

    “我觉得,重要的是心意,你做的东西,她怎么样都会喜欢的。”

    “恩……这话倒是没说错,不过我每年都会给她送我自己做的东西,现在倒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我闷声说。

    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了一会儿,大雨就转为小雨了,大狗在雨中朝院子里奔去,找了个小角落开始刨,刨了一会儿泥土粘在它的爪子上,它继续专心刨坑,最后终于刨出来一个满是泥土的桃花糕,它最后舔了舔,然后吃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姥姥看见大狗刨了那么大一个坑,痛心疾首地追着教训它,我则盯着那堆泥土发呆,然后某一个瞬间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有了!”

    杜风看我这么高兴,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可以用泥土捏出一个小云裳。”我满怀期待地说。

    “小云裳?”

    “恩,我觉得一定可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做,我也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你可一定得帮我。”我拍了拍杜风的肩膀。

    “好。”杜风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等雨差不多停的时候,我就去刚刚大狗刨的坑里挖了一大块泥,小泥人我并不准备做很大,有姥姥的巴掌那么大就好了。

    挖完泥我就把泥放在旁边的青石上然后我准备从头开始捏,先揉一个圆,压扁,用树枝画点头发,眼,鼻子,嘴。然后是身体,先捏出大体形状,然后……哎呀怎么这泥这么软脚都站不起来,衣服要怎么办?这也没脖子啊,手……手就算了吧,就当手背在后面了。

    我理想中的“小云裳”很完美,但是现实……恩,有点奇怪。我捣鼓了好一阵,最后终于让“小云裳”勉强站了起来,但是面前的这个泥人,看上去像任何一个人。

    “怎么样?”杜风凑过来看。

    我本能地环抱住“小云裳”,因为实在有点丢脸:“做是做完了,不过……”我放下了手,让“小云裳”出现在杜风眼前。

    杜风的表情有点丰富,我以为他会像江燃那样好好嘲笑我一番,结果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我来试试吧。”

    我愣了愣,点点头,让开位置给杜风。

    杜风拿着我的木棍看了看,然后说了一句:“等等。”就跑去了厨房。他再回来的时候让我看了看他手里的小木棍,木棍的前端已经被削尖了,他坐在凳子上,对我说:“这样才能能更精细一些。”

    然后他就拿起“小云裳”,偶尔捏捏,偶尔用小木棍画几下,我嫌看着费劲,就去和小花玩了,过了一会儿,杜风淡淡地说:“好了。”

    “让我看看。”我回过头凑到他身边,看到的的是一个真正的“小云裳”。披散着头发,头微微仰起,左手提着一个小花篮,右手往半空中伸着,好像是在摘花。五官太小,看不太真切,不过比我做的要好的多。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发自心底地佩服杜风:“你做的太好了,云裳一定会喜欢的。”

    “头发本来是朝天辫,但那太难做了,所以我就让头发披散了下来。”

    我点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云裳是从来不梳朝天辫的,她妈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给她梳双平髻,所以她的头发总是整整齐齐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妈从来不给我梳头发,姥姥也不怎么会给我梳头发,所以我的头发要么是披散着,要么就是朝天辫。

    我本来想问杜风是不是把云裳的头发记错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好不容易做出来“小云裳”,也不能再改了。

    下午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姥姥帮杜风在菜园子里挖了一些泥土,把凤仙花栽在了花盆里。我则让“小云裳”待在院里晒了一晒,这样会让它更牢固一些。

    晚上的时候我和杜风坐在屋檐下支着头看星星,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明明刚看时只有一些,可仔细看却发现,刚看到的只是些明亮的星星,还有些稍微黯淡的星星,在天边悄悄亮着,天上的星星好像无穷无尽。老人们都说,天上一颗星,是地上的一个人,不知道哪颗星星是我的,也不知道哪颗星星是杜风的,不知道那两颗星星是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挨得这么近。想着想着,我扭头看杜风,星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忽明忽暗。我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可我的一切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

    第二天便是云裳的生辰,天刚亮我就起来带着杜风下山,手里还被姥姥塞了一个饼,杜风抱着他的花,花盆里“小云裳”静静地站在那里。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因为我一方面觉得花和拈花人站在一起更完整一些,另一方面想逗一逗江燃。

    杜风是第一次下山,他跟村里的人都没见过。所以村里的人和我打招呼时总要用好奇的眼光看一眼杜风,我就解释道:“这是杜风,现在在我姥姥家住。”走了半路我就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这句话,于是我就扭头对杜风说:“一会儿这句话你自己说。”

    杜风点了点头,不过后来他绝大多时候还是不说话。

    走在街道上,我看了看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又扭头悄悄看了看杜风,本想着他会觉得好奇,没想到他甚至看也不看那些小商品,只是一直往前走。

    没多久,就到了云裳家。云裳的家在她家店后面,我们走近她家店。店里都是一些布料还有做成的衣服,云婶就在门口坐着,她看见我们,亲切地对我说:“小袖来了?快过去吧,我煮好了鸡蛋,一会儿让云裳端给你们吃。”她顿了顿,看向了杜风,说:“你就是杜风吧,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别那么拘束,在这好好玩。”

    “那云婶,我们就进去了。”我转身准备往前走。

    “走吧走吧。”云婶笑眯眯地说。

    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云婶:“云婶不和我们一起吗?”

    云婶笑了笑,说:“我还得招呼客人呢,再说,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我去凑什么热闹?你们好好玩吧。”

    我点了点头,接着往里屋走,杜风紧跟在我身后。

    我刚一进门,就听见了几声鸟叫声,那叫声很清脆,听着就叫人喜欢。

    里屋是云婶他们招待客人的地方,云婶在这里摆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屋里还有几盆花。略显冷情了一些,不过谁家都是这样的。

    我看见江燃和云裳坐在桌子旁,两个人低着头在桌子下不知在干点什么,悄悄凑过去,看见一只鸟,黄色的毛,鸟喙是淡红色的,头上有一撮黑色的毛,云裳和江燃正在逗那只鸟。

    我凑近问他们:“这是什么鸟啊。”这鸟我以前见过,还想着要捉一只,但它太难捉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燃回过头,看见是我,得意地对我说:“这是黄鹂,叫得可好听了,我好不容易捉到的。”

    “那天你说的礼物就是它啊。”

    “对啊,怎么样,你肯定送不来。”江燃继续说。

    云裳轻轻说:“江燃你别说了,袖袖过来看一下。”

    我就凑到云裳那边看这只黄鹂鸟,这只鸟好像受惊了,一个劲儿地乱窜乱叫,不过它也跑不了,江燃在它脚上系了一个绳子。我和云裳看了一会儿,云裳说:“我打算养它。”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们谁都知道小鸟想要自由,可是我们又都不想让小鸟飞走。

    “那得给它起个名字。”我提议。

    “那就叫小黄吧,你看它这么黄。”江燃说。

    云裳点了点头。

    看了会儿小黄,江燃把绳子系在桌子腿上,我们才终于得以抬起头来,我看了看身边的杜风,他抱着花盆一直站着,我就招呼他坐下来。

    “这是什么?”云裳看见杜风手里抱着的花,好奇地问。

    “这是凤仙花,杜风说这个可以做染料。”我说。

    “听起来好像很神奇的样子。”云裳说着就从杜风手里接过花盆,摆弄那盆只有一些花骨朵的花。

    “那你的呢?难道没准备?”江燃坐在椅子上咄咄逼人地问我。

    我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一出,于是说:“我当然带了,你猜猜我放在哪儿。”

    江燃狐疑地盯着我,仔细端详了我好久,最后说:“猜不着。”

    我走向云裳,把花盆里的小云裳拿出来,说:“看。”

    “你做的?”江燃继续狐疑地盯着我,我有些心虚,可还是说:“当然啦。”然后看了看杜风,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好看!”云裳惊喜地说,江燃也凑过去看。过了一会儿,江燃说:“好看是好看,不过,楚袖,你捏的不是云裳吧,倒像是你自己。”

    “恩?”我赶紧凑过去看,然后说:“没有啊,你看这不就是云裳吗,头发是我不会弄,所以给披散下来了。”

    “不只是头发的问题。”云裳说:“你看这嘴咧的,我从来不会这么笑的。”

    “对,也只有你才笑得这么傻。”江燃在一旁补充。

    “说谁傻呢!”我佯装生气的样子,追着江燃跑。跑完后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小泥人,也是,也只有我会笑得恨不得把牙齿全露出来,可能这个小泥人……真的是我?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杜风搞错了。我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也知道,我不怎么会捏泥人,这是第一次捏,捏得不像你们也不能笑话我。”

    云裳点了点头,江燃也难得没损我。

    “哎呀,忘了!”云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往厨房出去,我和江燃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裳出来的时候端了一个碗,碗里放了几个鸡蛋,她把碗放在桌子上,说:“差点忘了,给你们吃鸡蛋。”

    我们一人拿了一个鸡蛋坐在凳子上吃,小黄还在啾啾乱叫。云裳就抱着小黄找云婶商量该怎么安置小黄了。

    云裳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套绯红色的衣服,和杜风身上穿的这套一模一样,她递给江燃,说:“给,你的衣服。”

    江燃喜滋滋地抱着。

    其实在云裳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就商量着回去,毕竟早饭还没吃,云裳说让我们留下吃饭,江燃说了一句:“不行,我妈跟我说好了让我早点回去,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我也点了点头,云裳才终于放我们回去。

    走在路上,杜风依然跟在我身后,也不说话。我轻声问他:“那个小泥人……是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啊?”我愣了愣,自己捏的泥人还能不知道吗?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想……那大概是你吧。”

    风把他的声音送到我耳边,我说不清现在的我是什么感觉,有些开心,又有些好奇。为什么呢,我明明让他做的是“小云裳”啊,他怎么就做成了“小楚袖”呢,可我没问。

    一路上,我怀着一些小心思,慢慢地走,姥姥家不一会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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