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肖家客厅。
大屏超薄液晶电视亮着,频道是cctv1,节目为新闻联播。女主持人公式化地报道全国各地的最新新闻,语速飞快,仪态庄重。
肖焕翘着二郎腿洞察社会百态,看看有没有奇葩事件。
肖敬迟一出浴室就见着他这幅德行,走到他身后,蹙眉管教道:“端正身体,坐直了。”
肖焕收起腿,转头看肖敬迟。
小橘灯散着细细的微光,向来冷眉冷眼的男人被这微光笼罩着,似乎融化了大半。
肖敬迟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削弱了脸庞锋利的凌厉感。眼窝依然深邃,眼神照旧摄人。
湿发沁水。
肖焕在心里评价,真像块融化的冰坨坨。
面上带笑,问:“看电视么?”
肖敬迟坐下来,安静地看电视。
肖焕望过去,不穿西装的肖敬迟休闲又年轻,确实不该有个自己这么大的儿子。
肖焕磨蹭着说话:“那个……”
肖敬迟转头,与他对视。
“既然你不是我养父了,我以后该叫你什么?”肖焕问。
肖敬迟不在乎称呼:“你认为呢?”
肖焕说:“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的。”
肖敬迟心思百转:“你可以随便叫。”
肖焕:“……”他默了默,“你也只比我大十岁,不如我喊你叔叔?”
正好和梁辰一个辈分。
肖敬迟淡淡道:“不太好。”
刚结束养父子关系,就来个叔侄相称,不是他本意。
肖焕:“……”
“哪里不太好?”
既然不太好,那你倒是提啊!
肖敬迟想了想,说:“十八岁之前随你吧。”
肖焕:“……”
神一般的十八岁之前!这十八岁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不如就喊你肖叔叔吧,反正随便……
————————————————
晨读课。
一干学生叽里呱啦地背诵课文,肖焕偷偷摸摸地和梁辰聊天。
本来进行得很机密,火眼金睛的老李在过道里来回踱步,都没能发现鬼鬼祟祟的两人。
直到——
“什么!叔叔?!”梁辰变声期粗哑的嗓子大声喊。
老李猛地转头,迈着步子,敲敲梁辰的课桌:“认真点啊!”
老油条如梁辰嘿嘿一笑,直点头。
老李无奈,只问他:“早读课的任务背完了么?”
两人忙着讲话,别提任务了,还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呢。
梁辰脸皮反正巨厚,赶紧抱着资料,叽里呱啦地读起来,俨然一副拒绝班主任抽查背书内容的德行。
肖焕半举着试卷,遮住半张脸偷笑。
老李余光扫到肖焕,好笑地指着他:“你也别偷着乐,好好背书!”
肖焕点头如捣随,加入了叽里呱啦瞎读一通的大军里。
好不容易捱到晨读课下,梁辰迅速掉头逼问肖焕:“你和我肖叔怎么回事?”
肖焕摊手道:“就这么回事啊。”
梁辰一根直肠通到底,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肖焕:“你两闹矛盾了?”
肖焕摇头说:“没有,你瞎猜什么?”
梁辰:“那你倒是说啊,可急死我了!”
肖焕摆谱摆够了,这才慢悠悠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不得我啊。”说着故作忧郁地盯着窗外。
梁辰没明白,眼里全是茫然:“什么?”
肖焕忧郁装了两秒,没憋住笑了,犬齿抵在唇边:“说错了,爹要嫁人。”
一脸懵逼的梁辰:“???”
肖焕说:“又讲错了,爹要娶人!”
梁辰:“???”什么鬼?
肖焕笑得更开,气息不稳道:“你肖叔喜逢春啦!”拍了拍梁辰的肩膀,“这下我说得明白不?”
梁辰捋顺思路:“所以说是肖叔有了女朋友,觉得你这个干儿子碍事,让你跟着我喊他叔?”
肖焕赞同地点头说:“总算聪明了一回。”还没等梁辰反驳,又说,“本来我准备喊他哥的,后来一想我可不能占你便宜,这你不得叫我叔了。”
梁辰笑着推搡了肖焕一把:“去你的!”
刚结束早读课的摧残,肖焕一时有些口渴,拧开老式保温杯喝了口温水。
梁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你知道肖婶儿是谁么?”
矿泉水味道寡淡,肖焕搜刮了养生男同桌宋宇飞的几个桂圆。他不顾刘宇飞的嚎叫,一边剥桂圆,一边说:“不知道,估计条件不差。”
能得到肖敬迟的青睐,最起码得盘亮条顺气质高吧。
梁辰不禁为好友担心起来:“万一她不是好人呢?”
肖焕把桂圆全丢进保温杯,看它们咚地沉入水底,“你想这么多干嘛,还没谱的事儿呢。”
上辈子肖敬迟也没能结婚,估计这肖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肖焕一点儿也不着急。
“先打听打听,我又不是吃素的,能怕个女人不成?”肖焕笑笑,他初心是想和未来婶婶打好优良关系。
梁辰掏了宋宇飞仅剩的桂圆,塞进嘴里:“一手资料记得分享。”
肖焕白他一眼:“学习资料。”教训完梁辰,拉了拉身旁的宋宇飞,“来来来,帮我们两讲讲这题。”
他这个同桌是个老好人,学习优异,嗜好养生。家境上不太好,人品是真的好。以前的肖焕不乐意和这些学霸玩成一块儿,不过现在他可是立志要做的学霸的人,自然不拘小节了。
肖焕早就看中了刘宇飞,经常把人捉来讲题,在学习气氛的日渐浓厚下,三人的关系逐步亲密起来,功课也走向了正轨。
——————————————————————————————————————
黑背煤球摇头晃脑地窜上了肖焕的腿,“嗷呜嗷呜”地蹭着他的腿撒娇。
肖焕低头一笑,揉揉大型犬的脑袋:“哟,我们煤球回来了。”
狗狗好几天没见到主人,吐着大舌头,围着肖焕转悠,活泼得越发可爱。
肖焕解了狗脖子上的项圈,问阿姨:“前几天去哪儿了?”
阿姨答道:“肖先生带它去医院献血,在宠物医院呆了几天。”
肖焕扬眉:“怎么不告诉我?”
阿姨笑笑:“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说。后来肖先生又出差去了,让我转述的,我这记性又给忘了!”
肖焕抱抱大个头煤球:“阿姨今晚要给我们煤球补血加餐!”
煤球似乎听得懂,尾巴摇得欢实,绒毛一颤一颤。
阿姨连连答应:“刚好今天肖先生出差也回来了,我都做好吃的!”
肖焕摸着狗耳朵,眯起眼笑道:“煤球,你这架子可大了!”阿姨这可是把肖敬迟和狗摆在同一个天平上了!
正巧,外头汽车鸣笛。
肖焕跟着煤球尾巴后面出门瞧瞧,正是肖敬迟的车,司机刚把他从机场接回来。
肖敬迟行头轻便,径直下车,对肖焕说:“刚放学?”
肖焕说:“回来有一会儿了,陪煤球耍了一段时间。”
肖敬迟转头,递了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子:“礼物。”
肖焕接过来,也不急着拆,右手提着和肖敬迟进了客厅。
肖敬迟明显没有周途劳顿的疲惫,倒是精神奕奕。他脱下西装外套,似是随手挂在衣架上。仔细一看,却是整整齐齐,那外套几乎不见什么褶子。
肖焕扫了外套一眼,不无歪曲地想,兴许只是这面料垂感太好了。
肖敬迟说:“不拆开看看?”
肖焕把礼物放在旁边,笑嘻嘻地坐到沙发上。他们两脱离了父子这个关系后,他似乎能平静得面对肖敬迟了,就把当成一个过分严厉的普通长辈。
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放在嘴边,肖焕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煤球一听到熟悉的口哨声,飞一般地跑过来,身上的黑毛打着卷儿翻滚,像个小黑风。
肖焕搂过大狗的前肢,往前一摊:“要两份礼物,煤球也得有。”
肖敬迟收拾沙发上散乱的靠枕,一一摆放归为:“厨房里有狗罐头。”
“肖叔叔,这可不行,煤球也要这种高档的。”肖焕挥舞着两只狗爪,煤球任凭主人支配,两只黑溜溜的大狗眼里一片迷茫。
肖敬迟声音柔和:“好,下次我会记得。”
肖焕满意了,狂放地揉搓了把煤球油光水滑的背毛:“走,陪你玩球!”呦吼,这下没事不收礼,收礼就得收两份。
大约是从小缺爱的关系,肖焕一直沉迷于收礼物的感觉,无论是多么新奇的礼物,他都不在意,他只享受那个收礼的过程。十岁之前是肖铭送,现在换成了肖敬迟。
肖敬迟神色淡然,偶尔瞥一眼正在和煤球玩抛球游戏的肖焕。
偶尔,只是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