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煤球趴在床边，硕大的脑袋枕在毛乎乎的前肢上，又黑又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焕，显得睫毛格外纤长。
肖焕趴在床头，拆礼物。盒子不大，精精巧巧，不知道里面装着个什么。
以往肖敬迟花样不多，最喜欢给他带书。各种书，原文书，精装书，限量发行的书，带有作者亲笔签名的书。
肖焕撇撇嘴，收得他都腻了，而且那些书还深奥得很。他往往看上个两眼，就丢进柜子里压箱底去了。没办法，看不懂啊。
这回瞅着不像书，改变很大嘛。
“啪”地一声，两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掉了出来，幸好落在松软的被窝里。肖焕好不容易打开包装，可不希望它们无缘无故摔碎了。
咦，两个小玩具。
肖焕一只手捏住两个，吊着眼摸它们。水晶珠子串成的，和它们的外包装一样精致。彩色水晶夺目，在卧室的灯光下折射出亮闪闪的亮光。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这也太……女气了吧……
煤球不耐烦旁边，大身体凑了过来，没有目的地嗅闻着肖焕的手。它闻了一会儿，鼻头痒痒，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张开的嘴能吞下五个小水晶玩偶。
肖焕瞧着狗嘴里獠牙外突，鲜红的舌头抵着牙根。手一抖，一个玩偶飞进了煤球口腔里。
煤球吓得闭紧了嘴巴，明显懵了。水晶玩具棱角分明，划到到狗嘴里脆弱的皮肤，疼得它两眼泪汪汪，“嗷呜”一声张开嘴，把这东西往外直吐。
肖焕也被吓了一跳，跳下床扒开狗嘴，看看有没有伤着。
还好没什么伤口，只是有些疼，疼得大狗眼里雾蒙蒙的。
肖焕揉揉竖起来的狗耳朵，软声说：“明天给你加罐头，虽然今年是狗年，但你这狗运腻不好了。”
煤球没解气，右爪按住和它爪子一般大的玩偶。大约狗脑袋不好使了，忘记这玩偶刚才有多锋利地刺痛它嘴巴了。
大狗使劲踩了一脚。踩完，疼得肉垫一缩，呜呜地直哼哼。
肖焕哭笑不得，摸了摸受伤的小爪子，骂道：“好歹你也是做过警犬的狗，怎么和个小玩具斗上了。”
肖焕捡起玩具，杜绝煤球于它们接触的机会。
卧室门响了，肖焕扬声道：“进来。”
把手转动，肖敬迟穿着身米白色家居服，端着杯牛奶过来，视线掠过礼物盒，问：“喜欢这礼物么？”
别人辛辛苦苦挑礼物送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说不喜欢。何况这两小玩具还算可爱，肖焕说：“喜欢啊，挺可爱的。”
想到刚才煤球的怂样，他忍不住笑道：“就是太锋利了，软绵绵的更可爱些。”
肖敬迟把牛奶递过去：“嗯，也是。”下次换了就是。
十六岁的男孩子正长身体，饭量大如牛，时常半夜要吃个夜宵。睡前还得喝杯牛奶，好长个儿。
肖焕并不排斥喝牛奶，只是不喜那股子浓重的奶腥味。偏偏家里阿姨喜欢买新鲜牛奶，说是人家农场里的新鲜牛奶比超市那种好，喝了更健康！
他接过来，说：“新鲜牛奶？”
肖敬迟不清楚家务事，一般都是家里阿姨全权负责。今天阿姨有些感冒，早些回房休息了，只嘱托他给肖焕睡前倒杯奶喝。他应下了，单从冰箱里倒了杯奶过来。
肖焕没听到答复，自己捧着杯子闻了闻，毫不掩饰的腥味，尤其重。捏着鼻子也能喝下去。
肖敬迟见皱巴着张脸，出言问：“不好喝？”
肖焕犹如吃药般喝牛奶，闷了一大口：“还成，就是太腥了。”
肖敬迟有所觉：“之前不是这么喝的？”
肖焕拧巴着眉头：“阿姨会帮我煮一下，顺便加点儿蜂蜜。”
“那先别喝，去厨房煮一煮吧。”肖敬迟按下他举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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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拐角处小厨房。
肖焕打开冰箱，掏出一罐子蜂蜜。由于长期放在冰箱的缘故，透明罐头里的蜂蜜凝固了，呈现出一种乳白的膏体状。这也是阿姨买的农场里面的，纯天然无添加。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农场，应有尽有。
肖敬迟在料理台上开伙，两人份的牛奶炖在锅里加热。
肖焕挖了一大勺蜂蜜，想想不妥，又问肖敬迟：“要不要少放点儿？”
“没关系，可以。”肖敬迟把火关一些，牛奶热得快，“快好了。”
煮了五六分钟，肖焕觉得差不多，锅里的牛奶翻泡儿，咕噜咕噜的响。
肖敬迟关了火，单手握着小锅的柄，往被子里倒。
倒了一半，锅底将将露出来——一层厚厚的黄色不明覆盖物附着在上面。
肖焕正舀了勺蜂蜜吃，看到这情形愣住了，小声说：“这什么？”
肖敬迟的声线一如既往的稳，仿佛平时开会作总结：“糊锅了。”
“那……还能喝么？”肖焕说。
肖敬迟总结完毕：“不能喝，牛奶里的营养都流失光了。”
肖焕：“哦哦。”
他瞥着肖敬迟的神色，“那倒了么？”
肖敬迟端着锅，水龙头开到最大，线条流畅的手臂一扬，把这锅失败物一股脑儿冲进下水道。
肖焕：“……”总觉得这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裂开了，还裂成了一条条缝儿，不干胶都粘不回来的那种。
肖敬迟捋起袖口，默默立在水池边洗锅。
肖焕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不知道怎么办。凭着他并不准确的第六感，他觉得肖敬迟好像有些挫败？
来自煮牛奶糊锅的深深挫败。
他实在想不出怎么安慰一个煮牛奶失败的前任干爹、现任叔叔……
牛奶糊得透彻，锅底相当难洗。肖敬迟清洗到一半，跟肖焕说：“你先到客厅看会儿电视，我煮好了叫你。”
肖焕踌躇说：“还煮么？”
肖敬迟偏过头，没法保证下一锅还不是糊的。
肖焕哈哈一笑，缓解气氛：“我也不是每天都要喝牛奶，偶尔一两天不喝没关系。”他试探着说，“不如今天就算了吧？煮牛奶不适合我们，哈哈哈。”
厨房里静悄悄的，肖焕笑得自己都尴尬。
肖敬迟抿唇道：“再等我十分钟。”
肖焕拖着蜂蜜罐子，见肖敬迟铁了心要续煮一锅，便说：“那我百度看看，说不定是我们煮法上出了问题。”
遇上了平生的知识盲区，肖敬迟不得不低头，求救于万能的百度。
肖焕觑了嘘他的神色，立即掏出手机百度，这种时候没办法啊。
点开界面，xx美食网写得一清二楚。
“科学的煮牛奶方法是用大火煮，牛奶沸腾后离火。落滚后再加热，如此反复3至4次。用这种办法煮牛奶可以使牛奶中的营养成份不流失，用小火煮牛奶，会破坏牛奶中维生素等营养成份。ps：牛奶煮沸很长时间会产生一种致癌物质――焦糖。”
肖焕撑着下巴：“唔，刚才火候太小了。”
肖敬迟个头高，体魄好，站在肖焕身后，正好可以圈住他。下巴刚好抵在肖焕毛茸茸的脑袋上，贴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
肖焕指着手机，“咦，焦糖还致癌么？”
肖敬迟“嗯”了声，手搭在他肩上，少年睡衣上暖融融的，像个大点儿的毛绒玩具。
肖焕忽然抽了抽鼻子，状似无意道：“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儿好闻，沐浴露用得不错。”
淡淡的豆蔻气息，像盛夏里摇曳的甜果，成熟又温暖。
肖敬迟反应迟钝了两秒，继续看百度：“焦糖确实有致癌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肖焕身上的气味更好闻，仿佛太阳晒过的却沾着晨露的青草，蓬勃生机，郁郁葱葱。肖敬迟绕过肖焕，注意力投向鲜牛奶，“让我再煮一锅试试。”
肖焕负责挖蜂蜜，又是一大勺搅进去白牛奶里化开。
肖敬迟果断大火炖起来，掐着三分钟的点关火。好在万无一失，总算没糊。
肖焕笑嘻嘻等肖敬迟倒奶：“这下我也会煮牛奶了。”
他上辈子事业失意，干脆寄情于山水，就爱到处旅行。旅行途中，学会了几项技能，烧几个不算难吃的菜、 掌握点儿逃生常识。其实最拿手的就是煮泡面和速冻水饺了……说起来也实在丢人呐……
煮牛奶可是个技术活儿，掌握好了又不亏。
肖焕捂着暖烘烘的牛奶，抿了两口，蜂蜜味的牛奶甜丝丝的，“挺好的啊，你也喝点儿。”他见肖敬迟没喝，便说了说。
肖敬迟点头说：“到客厅坐着喝吧。”
两人移步到宽敞的客厅。
夜半，肖焕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月亮高挂，星光寥寥，正是满月的时候。
肖焕喝一口牛奶，说：“没想到今天农历十五了。”
客厅里灯光过强，不怎么感受到月光的四溢。肖焕朝站在开关旁的肖敬迟嘀咕：“不如把灯关了赏月，难得有空看个天空。”
肖敬迟闻言一晒，抬手关了灯，客厅陷入了微光中。月头亮堂得能照亮大厅，不过只能算微光，人影朦胧，物也朦胧。
肖焕侧头望过去，肖敬迟笼在月光最盛处，轮廓深邃，眉若远山，瞳似深海。他不得不承认，便宜干爹这长相极好，尤其是在朦胧的月色里，想来很快就会给他带回来婶婶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