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小笼包, 那就大肉包吧。”肖焕后一想, 抻长手, “不成，肉包太油腻了不想吃, 让我再想一想。”
肖敬迟：“好……”
“不如明天和我一起出门，正好熟悉一下深海大道附近。”
煤球“汪汪”直叫, 听到出门两字便迫切昭示存在感, 黑眼珠子期盼地望着肖焕。
肖焕扯扯它翘起来的大尾巴：“也行，我们正好出门遛狗。”
“不早了，你上楼睡吧。”肖敬迟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悬浮时间。
“晚安。”
肖焕上了楼，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的灯灭了，才拖着拖鞋进了卧室。
洗漱过后, 毫无睡意。肖焕躺了会儿，呆不住了，便裹着单薄的被子坐在床上, 眺望窗外。
月色寡淡, 泛着灰白，星子寥寥，生生带出股寂寥。
肖焕抱着双臂，叹口气, 旋开床头小灯, 点亮了昏暗的房间。
床头摆着本英汉双译书, 他到现在只读了英文扉页, 还是参照后半部分的翻译才完全懂了。
这是肖敬迟送的，根据肖焕本人的英语水平选的，都是些入门级的英文书，不怎么深奥。但对肖焕来说，还是有些难度。对他这种英语不行的人来说，读这种书需要足够的耐心。
这会儿睡不着，也不想玩手机，肖焕索性捧着书看了两眼，瞅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母，突然觉得还是躺床上舒服……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来，肖敬迟轻声道：“还没睡么？”
肖焕背对着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幅度过大地转过身，“是啊，没睡。”
肖敬迟关了门进来，问道：“在做什么？”
“看书。”肖焕扬扬手里的几近崭新的书。
肖敬迟抽走书，“光线太暗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早点休息，明天我喊你起床出门。”
肖焕自裹着的被子里探出大半个身体，“有点睡不着，这才翻书的。”
“为什么睡不着？”
“你要非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生物钟它不想睡。”
肖敬迟道：“那我陪你聊聊天。”
肖焕摸摸被单，这是要谈心么？他很少和肖敬迟聊过别的，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啊，你想聊什么？”
“都可以。”
“别啊，要是没个话题，我怕把天聊死。”肖焕耸肩道。
肖敬迟低沉的嗓音漫在柔和灯光里，“小朋友不要总是提什么死不死的，不好。”
“顺嘴这么一说。”肖焕把床头灯拧到最大，照亮两个人的面容，“和梁辰一块儿说话习惯了，都快成口头禅了。”
光线散开，卧室微微亮。
“而且我不是小朋友了，年纪大得路上都有幼儿园小屁孩喊我叔叔了。”肖焕老成地叹口气，“你别站着，坐吧。”
肖敬迟站在他跟前，身材高大，投下一片深黑的影子，笼在他身上，肖焕颇感压迫。他拍了拍身侧空着的床铺，示意肖敬迟快坐。
肖敬迟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肖焕的脑袋，音色温柔，“好，小焕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语气还是对待小孩儿的语气。
肖焕一时不满，昂头道：“听你这口气，还是把我当小孩儿。哎，难不成你们家长都不盼望我长大么？”
肖敬迟的手顿住，眸色逐渐深沉，沉默了半晌，才轻轻说：“盼望。”
你不知道，我盼不得你明天就长大成人。有些话，只能留在那时候说。
肖焕正色道：“那现在就把我当大人对待。”
肖敬迟扯起一抹笑，淡淡地摇了摇头。小焕过完年才十七岁，这还是算的虚岁。从道德层面来讲，他根本没办法把小焕当成一个成年人。从法律层面来讲，小焕更不能算成年人。
虽说肖敬迟摇头的幅度几不可见，但肖焕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
他先是愣了一秒，再充分理解分析了三秒这句话的意思，继而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加大音量：“阿迟，你为什么摇头？！”
肖焕这一个月被肖老爷子影响，一看到肖敬迟就想到他的小名，只是没胆子当着他的面喊，背地里倒是暗戳戳的叫过。
没想到现在情绪一激动，瞬间暴露。
他这么大声一喊，肖敬迟都被喊愣住了，只看着他不说话。
肖焕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这不是你先摇头么……”小声嘟囔，“说好把我当大人看待的……”
肖敬迟挨着床坐下，眉头微挑，“你刚刚叫我什么？”
肖焕装傻：“啊，我刚刚就让你不要摇头来着，其他什么也没说呀。”
“我不介意。”两人离得近，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肖焕顾左右而言他，“我应该没说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哈哈，这几天忙得记性不太好了……”
肖敬迟扳正他的肩膀，直视过去，“小焕，我说了我不介意。”
视线锋利，眼神深邃，几乎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肖焕怔怔点头，“我刚刚叫你小名了，太爷爷也那么叫你，我……”
肖敬迟轻轻拍了把他的肩膀，“没关系。”
“我就是怕你想到太爷爷……”肖焕错开肖敬迟的眼睛，抠了抠床单，“你是我养父，我确实也不应该那么叫你。”
肖敬迟低声一笑，“我早已不是你养父了，你的户口都迁回去了，称呼这个事儿不是随你么，这我早就说过了。”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我十五岁往后，爷爷都很少喊我阿迟了。”
“没有吧，太爷爷和我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都叫你阿迟。”肖焕见他提起肖老爷子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便坦然了。
“他说，好歹我也在公司里露过面了，不能再在外人面前这么喊我。我也很久没听过了。”肖敬迟似乎有些怀念，“不过你喊我阿迟的感觉和爷爷喊我的感觉不大一样，但也挺好。”
肖焕嘴快，最见不得冷漠淡然的肖敬迟忽然袒露情绪，“那我以后不喊你小爸爸，叫你阿迟，好不好？”
肖敬迟失笑，“其实我早就觉得小爸爸怪怪的，偏偏你叫得起劲。”
他没反对，肖焕暗暗一喜，又解释道：“阿迟是不是好多了？可是还有点怪怪的，是不是辈分不对？”
肖焕扒拉下手指，举起两只手，“你比我大十岁，好像有点大多了。”
“大多了？”肖敬迟抿唇，“没有吧？当初我们差点成兄弟。”
“我们班有同学妈妈生了二胎，两个小孩大概也差个十来岁。这么一想，我们也差不多，你就像个大哥哥。”肖焕一琢磨。
那个同学被他弟弟烦得头疼，小豆丁从不乖乖叫他哥哥，全直呼其名，还起些乱七八糟的绰号，在家的生活过得比幼儿园还要多姿多彩。
这么瞧着，他似乎和同学家那个倒霉弟弟有点像。不同的是，同样作为哥哥，肖敬迟要比他同学厉害得多了。
肖敬迟道：“我也就大你十岁，还不到一轮。”
肖焕点头，听得出来肖敬迟似乎介意年龄的问题。这也正常，谁不想自己年纪轻点儿，永远十八。
“对，做我爸爸年纪真的太小了，最多算哥哥。”他扬起笑脸，“那我以后就喊你阿迟，人前叫哥哥，好不好？”
“好，小焕。”肖敬迟微低头，目光飘在肖焕发顶，“你快些长大。”
肖焕嘟囔，“我真的真的很大了……”
话音未落，忽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带着皂角的淡淡清香。
肖焕僵住了，喉咙里滚出节不分明的模糊声音，“怎么了？”
肖敬迟抱着他，按住他的头，“别说话，让我抱抱。”
朦胧的灯光没入肖敬迟的深色睡衣上，肖焕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间满是肖敬迟身上清淡的气味。他不知道作何反应，真闭上嘴了，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
肖敬迟揉了揉肖焕软软的发丝，吸了一口气，“真乖。”音色质感，犹如上等的金丝绒，温软得不可思议，化在光里。
闭了闭眼，肖敬迟喟叹，他真恨不得小焕立马成年。现在看一看，抱一抱就好。
肖焕没遇着过这般的肖敬迟，在他怀里待了会儿，眯着眼想，肖敬迟大约还没从这场丧事里缓过来。
他便回抱住他，竭尽所能地小声安慰，“你不要太伤心，太爷爷走了，还有我呢。”
肖敬迟双臂收紧，心底一暖，“嗯，家里还有我们小焕。”
我们家最可爱的小焕。
真舍不得松手。
肖敬迟拉开两人的距离，拨开肖焕挡在额前的碎发，“不打扰你了，早些睡。”
床头灯过分柔和，削弱了肖敬迟锋利的面部线条。肖焕隐隐感觉，此刻的肖敬迟温润得毫无攻击性，实在温柔。
他垂下眼睫，“嗯，晚安。”
肖焕爬进被窝里。肖敬迟替他掖好被角，动作间，手拂过颈侧，温暖干燥。
肖焕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痒痒的。
肖敬迟接着关上床头灯，“晚安，好梦。”
肖焕闭上眼睛，下意思地在被窝里摸了摸脖子，今晚的肖敬迟真的很不一样……
可这点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过他也没必要纠结于这点，总之，这是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