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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被吓着了。
冲上前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凌晗给扶起来, 将人安置在椅子里, 老板声音急得拔高了几度：“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吐了？凌晗？阿晗？晗神？能听到我说话吗？”
打着摆子不停发抖的凌晗面色苍白如雪，他如同浸泡在冰湖中, 昏昏沉沉, 不知今夕何夕，好半晌, 他才从纷杂的各种尖锐的、低沉的嗡鸣中, 辨认出老板的字句。
摇了摇头, 凌晗下意识隐瞒：“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老板沉了脸, “我叫个人来, 送你去医院！”
其实老板没真恼了凌晗。
虽然他对电竞俱乐部这块儿没那么上心，但fas这两年成绩每况愈下他也是知道的, 要不是凌晗回来, 现在fas俱乐部恐怕已经开始做解散的提案了。
抽出时间来俱乐部看看情况, 结果就听说凌晗身为主教练, 对队里的小孩儿动了手。
老板头都大了。
凌晗这人, 能力有是有, 就是脾气大。
这种员工到哪儿都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主儿。
老板本意是先给几棍子再给个甜枣，毕竟晗神不是一般人, 俱乐部少不了他。
看到凌晗这副模样，老板哪里还想顾得上教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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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提起手, 摆了摆, 勉力扯动嘴角：“我真……没事, 不用去……医院。让我, 缓会儿。”
老板怀疑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看清老板眼底的担忧，凌晗心头微松。
当年那事，老板并不知情。
给了他撒谎的空间。
“嗨，我这不就是……没休息好嘛，”凌晗也慢慢缓过劲儿来了，他脱力地往后靠进了椅背，揉了揉被冷汗浸湿的短发，“而且不知道吃了什么，好像有点吃坏了，肚子难受。”
老板：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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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晗的反复坚持下，老板最终没把他押送去医院。
打电话叫人送了点促进消化、调理肠胃的药过来，老板指了指凌晗：“臭小子，苦肉计是吧，算你聪明。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当教练就得做好教练的本分，多的事儿千万别干，将来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保持好跟队员的关系，千万别越界，明白吗？”
凌晗沉默数息，笑了笑。
“老板说的都对，老板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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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本来就不该越界。
小狼崽才多大岁数啊，自己都成年这么久了，还拉着不懂事的小孩儿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玩着玩着自己竟然还当了真，寻思要怎么才能把现在的这份儿踏实，变成像容零他们两口子那样的长久。
可这是错的。
从一开始就错了。
哪会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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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趴着，不愿动弹。
他很累。
打从心底渗出来的丝丝凉意，让他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想就这么混到天崩地裂，世界末日。
那样就能一了百了。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放在别人身上看起来那么容易的事儿，在他这儿，就怎么都绕不出去，困在死胡同里不停原地打转。
他真挺矛盾的。
小狼崽是个很不错的情人，器大活好，腰力好得没话说，从长相到身段都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看着就挪不开眼睛。
更别说两人同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长时间，彼此的生活习惯也磕磕绊绊磨合得差不多了，凌晗自己那些懒得发指的坏毛病，有些一点点被易皓给纠正了过来，纠正不了的那些，易皓默默地忍受了，包容了。
凌晗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却能被易皓沉默地完全接受。
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感动能干嘛呢？
能当饭吃么？
教练和队员，本来就什么都不该有。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儿，压根就见不了光。被人知道了，别人只会觉得恶心，觉得脏。
一个人不干净就算了，拉着别人一块儿下泥坑是什么鬼？
非得祸害别人才甘心？
凌晗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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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等着凌晗的是易皓冷冰冰的视线和漠然的脸。
“你去哪里了？”
“我没义务报备我的行踪吧？”凌晗故意不去看他，刚才吐过又结结实实出了满身冷汗，现在身上难受得不行，只想冲个热水澡。
易皓拦住他。
“你有义务！”易皓咬牙切齿，“我想知道你去了哪儿，和谁见了面，你们做了什么！”
大男孩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一个消瘦而苍白的影子。
憔悴得像个幽灵。
凌晗自嘲地翘了翘嘴角。
“我偏不想告诉你。”他笑容恶劣，语气轻佻，还不知死活地朝易皓那边倾了倾身，往易皓脸上吹气，“有本事，你打我呀？”
抡起拳头，易皓气得发根直竖，指关节喀喀作响，但胳膊举起来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易皓恶狠狠地瞪着凌晗。
为什么他非得跟其他男人纠葛不清，姿态暧昧？
满嘴跑火车，一句靠谱的真心话都没有！
难道有了自己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不满足？
而自己真他妈的犯贱！天底下有无数个男人可以选，偏偏就把这人看进了眼底，放进了心上，岁岁年年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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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皓眼眶红了。
凌晗看了他一眼，心也不争气地缩成了一团，闷痛着、揪着，难受。
“你……”易皓深吸一口气，将颤抖的手收了回去，“你跟那天一样，想故意气我，我不上你的当。那天，我不该动手，是我太冲动了，我脾气不好……对不起。”
凌晗扭开了头。
“教练……”易皓声音沙哑，透着说不出的委屈，“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不想再这样……说不到三句话就僵住。只要你好好解释给我听，我就原谅你。”
“解释？”凌晗慢慢转回头来，扬了扬眉，“我要解释什么？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易皓最见不得他这样，不管有理没理，他都一副理直气壮天下第一的架势，非把人惹毛不可。
“我要你解释……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易皓都难以启齿，“为什么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碰面？跟其他人去酒店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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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的表情骤然间变得森冷，眼神里多了些让人不安的东西。
“酒店？”他垂下头，散落的发梢遮住眉眼，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哦，我说呢，怎么突然抽风给我甩脸色看，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对！”易皓瞪着凌晗，涨红了脖颈，压着嗓子低吼，“你能别用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跟我说话吗？我到底在你眼里算什么？连句认真的话都不配给？”
凌晗居然当着他的面颔首：“是，我就这个态度，天生的，改不了。还有，我告诉你，这事儿在我看来就不值一提，怎么了？成年人出去找点乐子，在这个圈子里多常见啊，这么干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给我脸色看？能不能成熟点，啊？”
“你……你承认了，你和……”易皓备受打击，神色慌乱，不住摇头，“你和其他人，去开房，去做那种……那种脏事儿！”
凌晗抬了抬手，想捂住胸口，到半途又死死压住了那股冲动。
原来，真的会有锥心之痛，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古人夸大其词来着。
可是更痛的是易皓满脸的失望，不敢置信，以及浓浓的怀疑。
凌晗痛得皱眉，又忍不住想笑。
而且他真的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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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听我解释吗？我已经说了，”凌晗放轻了声音，挑衅地凑到易皓面前，“对，就跟你想的一样，我和其他男人，我们去酒店了，我们开房了。你猜，那个下午，我和那人关在房间里，我们都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如深海的女妖，弥漫出缭绕的雾霭，铺天盖地遮住了一切。
只剩下晃荡着破碎的一点波光。
折射出易皓的伤心。
“来，我可以全都告诉你，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他是怎么拥抱我的，用了多大的力道，手臂有多用力，吻我的时候是先从上唇还是下唇开始，是谁先拽出对方的衣服，谁先扯开了皮带……”
“不……不！不！！！”易皓疯狂地挥舞双手，目呲欲裂地逼退凌晗，狂怒着大喊，“你闭嘴……闭嘴！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听！！”
“是你自己问的，怎么又反悔了呢？”凌晗故意冲他笑，笑得愈发灿烂，愈发得意洋洋，抬起下巴，倨傲而恶意地看着易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能不能自己心里有点数？有些事，装作不知道就行了，非得求锤得锤，说的话不如你的意，你又不高兴，怎么那么难伺候？”
易皓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堵着似哭非哭的喘息。
像幼兽受伤时的呜咽。
“真没意思，”转眼间，凌晗收了笑，鄙夷地用眼尾斜了他一眼，“所以说找个小屁孩就是这点不好，黏黏糊糊的，没点定性。我又不是保姆，陪着玩几天过家家已经够意思了。”
拍了拍易皓的脸，凌晗嗤笑道：“行了，以后长点记性，不该操心的事少操心，不该问的别问。再有下回，就自觉给我滚蛋！我不喜欢玩养成，没耐心陪小男孩长大。成年人的游戏，你玩不起就别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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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头，易皓沿着墙根滑坐在地，通红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心和痛苦。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句又一句反复回荡着凌晗的那些话。
成年人，小男孩，游戏，玩不玩得起……
凌晗说着那些话时的语气，挑眉轻笑的神情，一帧帧走马灯般飞速旋转。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没法儿思考的情况下，脱口冲凌晗背影问了一句话。
“凌晗，我和你，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