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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
28层, 2813。
凌晗背对着门坐在飘窗旁, 窗户大敞，风比平地上来得更大。
男人掏出门卡, 刷卡进房间, 正好看见凌晗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缓缓抬高, 架在膝盖上, 晃晃悠悠地用脚尖挑着一次性拖鞋, 朝窗外移。
那动作瞬间令来人瞳孔紧缩, 下意识要喊。
有人抬手制止了他。
来人这才注意到, 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
穿着西服的男人正在办公，电脑、手机忙个不停, 但他早已关闭了音量, 忙而不乱, 保持平静。
来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凌晗如不谙世事的顽童般, 几次三番做出危险的举动, 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定了定神, 清清嗓子。
凌晗闻声回头，露出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
“医生, 你来了。我们今天从哪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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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的曲子徐徐从电脑中流淌出来。
医生温和的声音响起：“……你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凌晗表情放松地闭着双眼, 他躺在床上, 双手自然交叠平放腹前, “吃了药之后, 我告诉自己，我应该睡觉。嗯，所以我就躺下去了，等着药效上来。”
忙着办公的男人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医生面色不变，继续询问：“吃药之前，你在做什么？”
“看视频。”
“哪方面的视频？”
“关于游戏的，比赛的。”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凌晗唇畔有了一丝笑意，“正好是越南赛区的比赛，他们有很多不拘一格的玩法，给了我很大启发。”
“除了看视频，还有别的吗？比如说……你有怎样的想法？”
“嗯，工作以外的话……”凌晗面上掠过一抹哀伤，“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吧，以前还可以跟人说，说我游戏打得好，贼强，秀得一匹。现在不行了，手……跟不上趟了，很多操作，比起年轻人还是有点吃力。而且别的事情也处理得……一塌糊涂。好像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干不好。”
“具体表现在哪些事情上面呢？”
“……我不想说。”凌晗紧紧的抿住了唇。
医生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极为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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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凌晗已经沉沉地睡着。
穿西服的男子也停下了手中的事，送医生出去，带上房间门，这才张口：“他的情况怎么样？这里没有别人，我要听实话。”
“继续吃药，就能把情况控制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医生若有所指地比划了一下，“他以前就非常抵触，不愿正视自己的问题，不承认自己得了病，也不配合治疗。现在虽然是他主动提出来，每两周为他出诊一次，但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是在逼迫自己。”医生叹了口气，站在电梯间前，看向对方，“他逼着自己治疗，迫切地希望能有效果。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我不知道他的压力从何而来……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配合治疗。”
男人脸色剧变：“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的按照医嘱服药，不会下意识做出类似轻生的行为，比如靠近容易坠落的窗边，将身体越过窗台……等等。给他进行催眠比过去几次更容易成功，我想，这大概是他最近睡眠很糟糕，但自己却努力说服自己睡得比以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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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负三胜的成绩结束了异组对抗，fas重新回到a组。
本周他们对上的对手，在上周游戏更新版本后发挥相当亮眼。
越靠近比赛，凌晗压力越大。
输不起。
每一场比赛，每一个小分，都必须死死咬住。
虽然fas目前的排名进季后赛可能性很大，但电子竞技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在凌晗这儿，不是100%的把握，就等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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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教练，凌晗基本上一直陪着队员们训练和rank。
但易皓走得比所有人更晚。
凌晗怀疑自己另半边床根本没人躺过。
被褥、床单、枕头，平平整整，一丝皱痕都不见。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担心居多还是赌气更多，反正见了易皓就脸黑，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好脸色，更是很强势地不断增加训练量，用更汹涌的垃圾话把易皓所有开口的机会都给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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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还是给易皓找到了追问的机会。
他找上凌晗的时候，凌晗正在通电话。
“嗯……对，这周有一场比赛……你要来看？别吧，票我自己都没有。常规赛没意思，等季后赛再说吧……嗯，前天的事儿谢谢你了啊，最近老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易皓眉心打了个结。
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他尽量不发出其他动静，轻手轻脚地走到凌晗背后，只依稀辨认出电话那头说话的不像是女性嗓音，凌晗那通电话已经进行到了结尾。
“……嗯，下次还是老时间，你先把房开好，放一张房卡在前台，我到了自己去取。行吧那就先这样，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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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皓距离炸毛暴走还有零点零一秒。
还好他忍住了。
强行压着没让表情因疯狂的妒忌而扭曲，他硬邦邦地喊了一声教练。
凌晗动作一顿。
“什么事？”他不欲多谈。
易皓快步绕到前面堵住凌晗去路。
他撑着墙面，微微倾身，目光咄咄逼人。
“上次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凌晗逃避地错开视线，打算绕过他，易皓快步追上去，亦步亦趋，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忘了！”
“那我再提醒你一次。”易皓说，“我和你，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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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猛地停下脚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看着易皓双眼。
“你就不怕跟上次一样，死缠烂打，追根究底，从我这儿得到一个不如你意的答案？”
易皓咬着牙道：“我只是想听你告诉我！”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凌晗叹了口气，“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我们充其量是长期炮友，不过这个限定词感觉要改，长期得划掉。”凌晗故作轻松地撇撇嘴，“本来我以为你心里应该有数，两个男人嘛，能有什么将来？正好你在我这儿开了荤，我也懒得再上外头去找，就近原则，跟你凑合凑合，互相解决彼此的需要，就这么简单。你呢，非得把问题复杂化，想东想西的。要我说啊，你就是作业太少了，小孩子不要太操心，容易早衰……好好打你的rank去吧，明天比赛，给我争气点。”
打开凌晗拍过来的手，易皓的眼神像是淬了冰，刺得凌晗不忍再看。
“哈……哈哈……”易皓声音哑了下去，“炮友……炮、友！这就是，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神特么炮友！我去你大爷！”
凌晗变色，眼角眉梢跟着冰冷下来。
“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儿！有种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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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皓却出乎凌晗预料地后退了一步，按捺着怒意，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教练，刚才是我的错。”
凌晗震惊了。
“……你没事吧？”
“教练说的都对，”易皓眉毛都不抬地径自说着，“明天还有比赛，我先回去训练了。”
凌晗怀疑地扬起一边眉毛：“这你都不跟我对刚？”
“你是教练，”易皓用诧异的语气说，“我哪敢跟你刚。”
无语了一会儿，凌晗嘴角抽搐，扶额道：“呵呵。”
“教练没什么吩咐的话，那我回去了。”易皓说完，就扭身要离开。
凌晗犹豫了一下，叫住他。
“你……好好准备比赛，专心训练，其他的就别想了。集中注意力，就跟往常一样。”
易皓短促地笑了一声：“跟往常一样……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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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个屁啊！
独自一人的时候，凌晗摸着下巴，越想越恼火，忍不住想骂人。
张口闭口教练，md，这还是他认识的那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小狼崽？
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天马行空地乱想了一会儿，凌晗打个哆嗦，及时悬崖勒马。
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就是这点不好，窗外天早黑了，莫名奇妙地觉得屋里突然冷了好几度，总觉得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窗户外边、桌子底下窜出来。
拍拍脸颊，凌晗冒着冷汗拉回思绪。
按理说易皓没跟自己闹起来，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觉得那么不甘心呢？
就像是一件特笃定特十拿九稳的事儿，突然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仿佛国足附体。
不管凌晗怎么努力，易皓最后深深盯过来的那一眼，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眼皮子直跳。
感觉，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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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练跟队内carry点中路大腿之间的诡谲暗涌，没能影响到fas其他人的心态。
比赛当天，大家有说有笑地爬上来接他们的中型客车，听听音乐，刷刷贴吧微博，嘻嘻哈哈地到了场馆。
场馆外一大批粉丝等在那儿。
凌晗压了压鸭舌帽檐，遮住自己严重缺乏睡眠的憔悴面孔。
走在队伍另一侧，身材高大挺拔的易皓同时拉起衣服后边的兜帽，错开几步，有意避过了粉丝热情的正面冲击。
很快，双方队员就位，教练开始进行bp。
凌晗疲惫地睁着通红的双眼，在红色方最后一手为易皓拿到了久违的英雄。
时光守护者·基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