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两个女生几乎没吃什么菜,只是喝掉了□□瓶啤酒。陶芝到底是周旋过无数饭局的老手,酒量惊人,到了深夜走出火锅店时,陈南浅已经因为醉酒而有些脚步虚浮,她却一脸淡然,与初进店时豪无二样。她将南浅留在店铺门口的长凳上,自己绕去后院停车场,给守车的帮工另付了30元,嘱咐他看好南浅的小车,等她们明天再来开走。然后回到火锅店门口,招了一辆出租,领着南浅回了家。
此前两人相处时,虽然南浅要小上陶芝两岁,却是她照顾陶芝的时候居多。这一晚她状态奇差,一段坦诚交心以后,才发觉自己这位平日看似有些骄纵任性的朋友,原来无比值得深交。
南浅因酒醉头痛加之心绪低落,回家路上一直默然无语。陶芝安静陪在她身边,随她回到三环外的公寓。后来南浅进入浴室洗澡,她又细心地敲门问了两次,确定南浅没有加重不适或发生晕倒。
当南浅穿着宽松t恤,走出盥洗室,陶芝正蜷在小沙发里看深夜新闻。南浅突然有些感慨,走过去,蹲在陶芝身边,“今晚让你操心了,也没好好和你庆祝买房的事,改天要补上。”
陶芝的视线从电视转向她,有些吃惊又好笑,“说什么呢,怎么变这么客气。”略微一顿,见南浅恢复清亮的眼底依稀映着自己的一抹影子,又淡淡道,“每个人都有难的时候,其他人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去好好睡一觉吧。”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南浅吹干了头发,端上一杯水,走进卧室。四下极静,只有外间传来陶芝悉悉索索整理临时床铺的声响,她呆呆地在窗边站了一会,脑中翻转着下午与陆京川那短短几分钟的重逢。
带着女伴看房难道是要结婚了吗?
她随之微颤一下,在窗台边放下水杯,揪着头发,慢慢蹲下身去。
陈南浅,七年了,她心道,人生还剩下多少七年,别再执迷不悟了。
找一个人,谈一场像样的恋爱,忘了他吧。
三 陈南浅,你还不如七年前聪明
第二天早上,蜷在被褥中熟睡的陶芝,被不断传入鼻息间的豆浆油条的香味所唤醒。
她有些不情愿地轻哼着睁开眼,一手扒开挡在脸上的松软棉被,看见南浅正端着一碗切好的水果,走向客厅一角的餐桌。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呐?”她呢喃着,模模糊糊地问。
南浅转回身来,脸上扬起笑容,“不早啦大小姐,已经十点了。”说着,努努嘴,瞄向墙上的钟。
陶芝抱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奇怪,为什么每一次我在你家里总是睡得特别沉。”
南浅倒了一杯新泡的花茶,走过来递给她,“小心烫这就说明,你就该常常到我这儿来蹭床!”
陶芝一脸幸福地啜着茶,猛不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看向南浅的眼神顿时软了几分,“昨晚你睡得好吗?”
南浅很精神地挑了一下眉,“好着呢,不用担心。”顿了顿,又由衷道,“昨天谢谢你。”
两个人之间,并不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陶芝一面吹着茶杯上浮动的热气,一面放缓声音道,“被人信任的感觉,也很好。”
说着,抬起眼来,冲南浅一笑。她难得有这样沉静又细腻的时候,南浅意外之余甚至有些感动。奈何餐桌上传出的食物香味太过诱人,陶芝的温柔维持不过三秒,就双眼发光地转向早餐,“你做油条了是吗!?”
南浅笑着应道,“是是是,我刚新鲜炸好起锅的,要不你怎么醒得来!”
陶芝立刻掀被下床,光脚走到餐桌边。一手放下茶杯,另一手从一条金黄香脆的油条上揪下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南浅从身后轻拍她一下,笑斥道,“没人和你抢!先去洗脸。”
四月将尽的周六上午,两个女生心情很好地吃了一顿早餐,快活悠哉地聊了些八卦琐事,谁也没再提及南浅的旧日伤情。仿佛昨夜那一场酒醉惆怅,都只是沉落在梦里的纷扰,梦醒便休。
聊起天来,时间总是过了飞快,转眼就临近正午,陶芝抬腕看看表,起身道,“午饭你就别张罗了。我现在去看看我老妈,买房的事还是要和她老人家汇报一下。”
南浅亦随之站起,“行,我们一起出门吧,正好我也该去火锅店把车取回来。”说着,随手抓了一件帽衫套在背心外面,把挂在门后的背包往肩上一搭,和陶芝一前一后出了门。
两人一路说笑着,从公寓一直走到小区前门,在距离门口岗亭还剩不到五米时,原本神情轻松的南浅突然面色一惊,脚下定住不动了。
陶芝有些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随之一怔。
因为昨晚听过南浅的初恋故事,她在睡前忍不住用手机上网搜索过陆京川的相关信息。知道这男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有两间在业界实力雄厚的建筑事务所。近两年又在室内设计这一块开疆拓土,不久前刚带领团队拿下了颇有分量的亚洲设计大奖,正是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
有几幅随之附在报道里的照片,还被她放大端详过。没想到仅仅相隔半日,就见到本尊现了身。陶芝本已将陆京川定义为玩弄感情的渣男,心疼好友年少无知被他欺骗;这一下见到真人,却又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南浅充满梦幻的回忆,抑或媒体采访时极尽溢美的描述,竟都不算言过其实。眼前这个男人,虽和她们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却如南浅所言,通身透出一种清朗又不失练达的气质,一身灰白相间的休闲便装,被他穿得优雅简练,让人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