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川前脚迈进办公室,顾辰广后脚跟入。
陆老板往办公椅里一坐,顾老板往真皮沙发里一倒。
一个打开了电脑,一个打开了话匣。
“不是我说你啊陆京川,像这种“抱得美人归”的好事,怎么总要藏着掖着呢是不是?我是真担心你,你知道吗。你看看这两年,你过得生活比和尚还清心寡欲,连助理都是男的!你的创作灵感从哪里来?你的工作压力怎么排解?”
陆京川终于忍不住了,座椅移出电脑屏幕的范围,直视顾辰广,“难怪孟桐今天请假不敢来,说要在家办公一天。敢情是把我卖给你了?”
顾辰广笑得花枝乱颤,一面摇着手一面替孟桐开脱,“你那个助理的口风还是很紧的。我也是用了年终奖金威胁他,他才透露了那么一点点。昨天你闹的失踪动静不小啊,整个事务所上上下下几十个人,就没谁知道你去哪儿了!”
说着,还捏着大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知道得真不多。
陆京川却突然转移话题,“说起来,你的头发哪儿去了?不是被台风吹跑了吧。”
顾辰广和大多数审美独特的艺术家们一样,对于长发与灵感的关系有着某种偏执。平生最痛恨的是就是剪头,觉得会消灭灵感。上周他因为工作原因去了一趟香港,今天再出现在事务所,竟然换了新发型——脑袋两侧的头发被剃平,剩下中间一片背梳到脑后,再用一条很骚气的红蓝相间的皮筋扎起。
顾辰广对于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话题很不满,快速解释了两句,仿佛不欲多谈,“那什么我偶然也想换换风格嘛。”
陆京川却很不买账地看着他,幽幽笑道,“你的灵感都被剪光了,哪个理发师的胆子这么大?”
事已至此,顾辰广只得一脸窘迫地道出剃头的缘由,刚才的威风瞬时一扫而空,“我我在香港有一天晚上遇到一个很正的妞,就跟她拼酒,从酒吧一直喝到酒店开房。结果喝高了玩太嗨,就开始互剪头发等我睡了一觉起来,妞也不见了,避孕套一个没用掉,头发还变短了”
顾辰广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哀叹,陆京川的道行果然是高。今天本想着大肆八卦一翻,没想到对方的料一点没挖着,倒把自己整个搭进去了。
故事说完,这下轮到陆京川心满意足,嘴角依稀浮起笑意,“顾大师果然是情场圣手,剪个头发都和风流韵事有关。我等凡人望尘莫及。”
顾辰广知道说不过他,坐在沙发恨恨地猛翻着茶几上的设计杂志。陆京川在一场完胜以后,总算没有赶尽杀绝地赏了他一点甜头,“看在我单身好几年,不比你到处左拥右抱。这次稻城的案子还请多费心,好让我早点回来,追求一生幸福。”
终于听到陆京川抖出一点自己期待已久的八卦边角料,顾辰广难掩激动,起身走近办公桌,目光殷切道,“这种关键时候,要不要哥哥教你两手泡妞绝招?保管在拿下稻城的case之前你就先拿下这个妞!”
陆京川悠哉地打量他一翻,最后抛出一句话,“等你头发长长了再说吧。”
两分钟后,前来请示工作的职员,看着顾老板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从陆京川的办公室走出来。不禁在心里同情:陆总果然精明强干、虐人无数啊,连平起平坐的合作人都难逃魔爪。看看顾老板那付有苦难言的样子,哎,阿弥陀佛。
当陆京川做着去稻城亚丁前的准备时,南浅正转悠在他的公寓里收拾东西。
陆京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南浅不得而知。她醒来时虽然还未到八点,却已不见陆京川踪影。她在厨房餐桌上,发现了一大包热气未散的早餐,和一张手写便签:
南浅,我因工作原因将在今天中午飞去稻城亚丁,周四晚方能返回成都。
为你准备了退烧药和衣物,出门时注意保暖。压在这张纸上的是公寓的备用钥匙,你可以带走以备随时回来。
陈南浅读到这里,举起那串钥匙看了看,上面挂了一个史努比的小公仔。这是她从初中开始喜欢至今的卡通人物,陆京川还没忘。
她把钥匙放回餐桌,继续看便签,最后一段话是——对于此前借朋友职务之便打听你家住址一事,深感抱歉。目前没有你的手机号码,为免我再犯此类错误,能否发来手机号以便联系?
一张便签,短短百余字,南浅却捧在手里看了又看。陶芝说得不错的,值得她陈南浅耗尽这一生痴恋的人,除了陆京川,便无人再配得上了。如今国人都用惯电脑和拼音,陆京川一手漂亮的行楷,仍未荒废。即使一张小小便签,也写得赏心悦目、清劲流利,透着一股不和时宜的优雅。
末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纸片折叠起来,又从橱柜抽屉里找出一卷保鲜膜,撕掉一小块包裹住纸片,放入自己钱夹的最里层。
至于钥匙吗,南浅犹豫地放在手里掂了掂,如果就这样带走会不会显得有些轻率?可是史努比这么可爱她纠结了半分钟,最后笑眯眯地把史努比挂件单独捋了下来,再把钥匙放回餐桌。
聪明如我!她得意地晃着手里的史努比,心满意足地坐下,开始吃早饭。
睡过一晚以后,南浅除了尚有些喉痛鼻塞,其余感冒症状已基本消失,食欲也渐渐恢复。陆京川照着她喜欢的口味,叫了外卖的虾饺黄金糕和八宝饭。现在她一个人对着几个饭盒,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南浅整理了厨房和生活垃圾,将自己住过的主卧仔细清理、归至原样。又找出吸尘器,把两室两卫的百余坪公寓彻底清扫一翻,甚至摆好了客厅沙发上的每一个靠垫。然后怀着一点好奇,打开了陆京川为她准备的衣物——两件dkny的缎面上衣,一件深灰一件湖蓝;一套mo&co的棕红色连身裤;一套ralph lauren的黑色职业套群;两双7码的鞋子:一双clarks的单鞋,一双stuart weitzman的短靴,都是百搭的黑色,鞋面材质却略有不同,一双漆皮,一双麂皮。
南浅有些吃惊,想不明白短短一个晚上,陆京川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几套与她尺码风格统一的新衣。再一翻衣服上的吊牌,顿时有些感动,所有的价签部分都已被整齐剪掉。
她对着铺满一茶几的衣服,呆坐了很久。陆京川这次是认真的,昨晚她已能感受到他的用心,可是他竟会细致体贴到这种程度,却太过出乎她意料。她这颗努力强大了多年的心,恐怕并不如外表那般坚固,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如果真要重新开始,这样差异巨大的爱情又能走多远?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的她,还能接受再一次痛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