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重新开始,这样差异巨大的爱情又能走多远?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的她,还能接受再一次痛失吗?
南浅坐在客厅里,四下寂静无声,眼前一排做工精细的当季新衣,她却无心欣赏。最后,她抚着那些细软衣料,将它们一件一件叠回原样,放回包装袋中。又从茶几下找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写了简短一句话:学长,我的手机号1366604129。
然后撕去那张纸,起身走进厨房,放到了餐桌上的钥匙旁。
几曾何时变成这样胆小无用的人了?当她一手拎着挎包,一手提着垃圾走出公寓时,忍不住摇头嘲笑自己。她大可以传去一条短讯告知对方手机号码,却偏要选择留一张字条。不过是害怕短信一旦传达,他们便立刻有了联系。
接下去呢,接下去又会发生什么?
互道早安和晚安?一同外出用餐看电影?认识彼此亲友?这样的内容,七年前他们早已事无巨细地经历过一遍。那些奋不顾身的追求、倾尽一切的热爱,在十八九岁时发生,可以叫做青春无悔;可是到了她和陆京川这样的年纪,仍然紧攥着那一点往事的温热不能松手,是不是该叫做执迷不悟呢?
陈南浅走出小区,临近正午的城市一片风和日丽。她在种满槐树的街巷里独行了一段路,一直走到车水马龙的主街。原本打算招一辆出租车坐回家,却不意瞥见对街新开的一间酸奶店,门口牵了一条醒目的广告横幅——蓝莓酸奶,让你回味初恋的味道。
她遥看着那条白底蓝字的横幅,忍不住笑了。五月的阳光照着她病后稍显苍白的脸,泛起一抹温柔的光圈。她背着包,包带上系着刚得到的史努比挂件,穿过人行道,在酸奶店里买了一杯冻酸奶,又被赠送了两勺裹着五颜六色糖衣的巧克力豆。然后在店外拦了一辆出租,端着酸奶坐上车,驶向自己三环外的公寓。
车载广播里唱着一首又一首流行歌,她在后座捧着酸奶,听着歌声里那些都市人的繁忙或空虚,热恋或失恋,梦想或生活手里的酸奶开始融化,最后连巧克力豆的外层糖衣也溶进了白色酸奶里,暴露出里面的黑色可可。
最后,她带着那杯已经看不出最初形态的酸奶回到家里,把它放进了冰箱的冻柜。
也许,她想,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想起这杯酸奶,她会把它吃掉。可是现在,就让它冷冻在那片遥远的回忆里,假装从未被这场现实融化过吧。
八 在你面前,我只是陆京川。
南浅的感冒在两天后彻底痊愈了。
周四清早,她站到体重秤上,发现自己竟然轻了两斤,想起生病这几天毫无新意的各种清粥小菜,感觉很对不起自己向来无肉不欢的胃。于是下课后绕道去小区南面的市场买了一块五花肉和几样新鲜蔬菜,然后呼叫陶芝到家里来吃饭。
正愁没有地方解决晚饭的陶芝,下班后乐颠颠地提着一袋水果去了。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墙上牵了一条绳子,上面挂了五六张宝丽来照片。
她来不及放下水果,一脸好奇地凑过去看照片。南浅从厨房出来时,就见好友提着一袋新鲜樱桃,垮着脸站在自己新挂的相片下。
“虐狗啊”陶芝一脸委屈,又重复了一遍,“虐狗啊”
南浅失笑,环着手看她,“几张风景照而已,虐什么狗!”
见南浅说得云淡风轻,陶芝继续摇头叹气,“你看看你这种单纯好骗的小姑娘。就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陆京川用的这些追求手段,绝对是大神级的。你啊你,只怕马上就要被人家拐骗上手了!”
陈南浅听得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从陶芝手里接过樱桃,“我怎么就单纯又好骗了?他也就是快递几张在稻城拍的照片,随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厨房里传出阵阵肉香,陶芝一面不由自主往灶台飘去,一面不忘对南浅进行恋爱科普教育,“今天午休时我还在想昨天你和我说的话。陆京川让你站在原地别动,都交给他来做那个、我可以先尝一块肉吗?”
恋爱专家心神不宁看着砂锅里翻滚的红烧肉,站在一旁的南浅默默递给她一双筷子。
“唔你这拿手的红烧肉、堪称天下一绝!”陶芝幸福洋溢地吃了两块肉,然后想起自己未完的恋爱话题,转身继续教育南浅,“你知道吗,像陆京川这样时间有限,可是刷卡额度无限的男人,要追女生总是有固定套路的。他宁愿不用套路,却要花时间做这种文艺小清新的事投你所好。我还不知道你么,照片都挂墙上了,复合是指日可待了吧。”
南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顺手盛了一碗冬瓜汤,递到陶芝面前,“今天的冬瓜汤也不错,来尝尝。”
陶芝捧着汤碗,忍不住感叹,“现在谁不是手机随便拍拍照,发个照片分享啊,陆京川还用寄信这种方式跟你联络感情,也挺有耐心的。”
两天前在陆老板的餐桌上留下字条的某人,闻言惭愧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她那天皮薄面浅地不愿直接发短信,陆京川大概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每天快递照片过来。
她终于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小芝,你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是应该同意吗?”
陶芝嘴里含了一口汤,看她片刻,吞了汤隐隐笑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南浅一愣,满脸不解地看她。陶芝挥挥手,“别误会啊,我不是指陆京川。”说着,话题一转,“你犹豫什么呢?是怕重蹈覆辙吗?”
南浅没有接话,觉得陶芝已经一针见血戳穿了自己的心结。
“谈恋爱这种事,分分合合在所难免是吧?我倒觉着,单就陆京川肯跟你坦白,最开始他不是认真跟你在一起这件事,反而说明,这次他是认真的。”
陶芝一面说着,一面放下手里的碗,靠到南浅身边,“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四男生,就算向你承诺天长地久,也未必经得起现实的重重考验。可一个世态炎凉都见过的男人,还肯在小区门口等你几个小时,为你给学院捐款,出差间隙不忘给你拍几张照片,至少说明他是真心对待你们的关系。在这个到处花钱买感情的时代,就冲这真心,已经难能可贵了。”
陈南浅是知道陶芝的——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掏一片心。她曾在众人聚会时,见过其他同事拉着她倾诉情感问题,陶芝的回应从来点到为止。今天却能对自己说出这么多,讲得这样透,已经是不把彼此当外人了。
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