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初夏背着双肩包从书店里回到家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
据说双鱼座的女生都很细心,作为一个典型的双鱼座女生,初夏觉得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也并不都是细心使然,更多的时候与直觉有关。
就比如说现在,在她还没有进门之前,没有看到放在玄关处的乳白色高跟鞋之前。更准确的说,是在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不自然的感觉就劈中了自己,她直觉今天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阿姨好。”初夏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坐在自家沙发,虽然奇怪,但还是迟疑而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初夏是吗?”陌生女人笑得婉约,让初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我爸不在吗?”初夏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是喜是忧。
“他在换衣服呢,临时要出差,等下就走。”说明了情况,接下来就该自我介绍了,“我是严语,是你爸的秘书,以后就叫我严阿姨吧。”
嗯,办公室恋情,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没吃晚餐吧,等下一起出去吃。”严语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女人。
哦,这是已经攻克了男主人的节奏。
“好啊。”初夏愉快的答应了。
坐到沙发上没多久,家里的男主人就从二楼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条蓝色的领带,嘴里念叨着:“这领带实在是不会系,小语你来帮帮我。”
严语闻声,走到男主人的面前,熟练地系好了领带。
初夏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余光扫到两人的身影,柔和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温馨甜蜜。初夏记得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父亲也是对系领带这件事颇为无奈,每次都是母亲帮他系的,现在,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已。
系好了领带,两人这才回过身来,初夏看着自家老爸,问道:“要去哪里出差啊?”
“上海。大概一周的样子,这几天你就跟着你严阿姨吧。”
这算是要我们培养一下感情?为成为一家人提前做好准备?
“好。”
初夏尝了一口青菜,扒了一口饭,脑子里想着这家店的青菜真好吃。
“怎么只吃青菜?你已经这么瘦了再减肥就不好了。”严语亲切地问道。
“没有啦,我也吃肉的。”初夏说着就从盘里夹了块牛肉。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严语笑了笑。
初夏放下碗筷,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
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是被祝福的,但大多数人面对爱情又是自卑的。初夏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大概心情忐忑,既期待又害怕,初夏记得好像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时傅明昱和钟亦寒在一起不久,高二的课程说不上紧张,但总有男生逃课出去上网打游戏。有段时间教导主任抓纪律抓得严,整个高二年级都人心惶惶的。
傅明昱虽说是个各方面都很出彩的男生,但同时也是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喜欢玩网游。据说那天下午和几个朋友约好了打团队战,虽然有课,但傅明昱还是毅然逃课了。
那时正是秋老虎横行的季节,傅明昱在教室睡了个午觉,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来教室上课了。傅明昱迅速拿起背包,长腿一迈,来到校门口,拿出票子对着摩托车司机一甩,那句“去□□网吧”还没说出口,男生就被教导主任张茫然的老脸给吓得从摩托车后座惊起。
这件事的后续就是男生被罚写保证书,当时整个年级都拿这件事当做笑谈。当然了,如果当事人不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傅明昱的话大概也就不是很具有传唱度了,只是,正因为当事人是傅明昱,这件事又让大家认识到这朵高岭之花充满凡人气息的一面,自然也就津津乐道了。
初夏是从亦寒那里听说这件事的,刚和傅明昱在一起不久的女生善解人意的表示要帮男朋友写保证书,但下午放学后又要上补习班,实在是不能在明天之前写出一份“认真诚恳态度端正的两千字保证书”,最后,写保证书的任务居然稀里糊涂的落到了初夏身上。
初夏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把保证书写了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就交给了亦寒。那一整天初夏都过得心惊胆战的,数学课上有个女生的文具盒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让她心里不安。
初夏知道一旦男生认真看了这份保证书对自己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但她又无比期待灾难的到来。或许男生会知道会认出这不是他女朋友的笔迹,然后寻根究底问出自己来,这就够了,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初夏回想起自己做的傻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份保证书居然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再看看对面的女人,同样是忐忑不安的心情,行动起来却光明正大,不像自己,吸引别人注意的方式都是如此得笨拙可笑。
从回忆中抽身,初夏望着严语,诚恳道:“挺好的,你和我爸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对面的女人一愣,随即了然。
毕竟已经是成年的孩子了,知道成年人世界的法则。
“还没定呢。”
“哦。那你有孩子吗?我很想有个妹妹呢。”初夏说得轻松。
“有个女孩,今年三岁了。”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着天,初夏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打开微信一看,是傅明月发来的图片,点开大图,初夏发现拍的正是自己的背影。
下意识地往后一看,果不其然,傅明月坐在后面靠右的位置对着自己笑得一脸璀璨。当然,还有只能看见背影的傅明昱。
初夏了然,向严语说明了情况,就起身过去打招呼。
“真是有缘呀,出门吃个饭还能碰到。”傅明月笑得贱兮兮的。
初夏走近了才发现还有一个男生和傅明昱并排而坐,男生看到初夏,欢欣的问候道:“嘿,宋初夏。”
初夏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旁人,居然是自己认识已久的贺逸。
以前虽然在学校里见过几面,却是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两人真正熟络起来还得多亏了那场葬礼。
那是高三上学期,十一月份,漫天的飞雪覆盖了整座城市。
初夏穿了黑色的长裙站在墓地前,双眼红肿。贺逸见到她也是吓了一跳,他事前只知道今天是来送一个与父母相交多年的阿姨最后一程,却未曾料到这也是初夏母亲的葬礼。
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打了雨伞,贺逸的母亲红着眼睛上前把初夏抱在怀里,小声的安抚着。
葬礼结束后,贺逸随着父母来到初夏的家中。有陆陆续续的客人安抚着失去妻子的男主人,室内一片肃穆。
初夏撑着手肘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贺逸走到阳台上,看着女孩分不出悲喜的面容,笨拙地问道:“宋初夏,你还好吧?”
初夏抓了一把雪在手上,回头看着贺逸,无力地回道:“还好吧,毕竟病了这么多年,我和爸爸早有心理准备。”
贺逸听着没有说话。
“原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呢,真是意外。”初夏喃喃自语。
“怎么?你们认识?”傅明昱不解。
“别逗了,好歹也是一个高中出来的,人家姑娘还是你前女友的好朋友,别告诉我你之前不认识宋初夏。”贺逸觉得不可思议。
贺逸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傅明昱一时有些糊涂。
前女友的好朋友?
傅明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坐下来的初夏。
“提这些事做什么。”初夏打断众人的沉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明月反应过来,恢复如常,道:“我出来前还想着也许能遇到你呢,没想到还真的碰到了。”
“宋初夏你是不是抢人家男朋友了?这一脸正色的样子。”贺逸揶揄道。
“什么呀,我爸给我找了个后妈,我刚才就和她一起吃饭呢。”初夏的话信息量也不是一般的大。
“哦,那你为难人家了吗?”贺逸打趣道。
“说什么呢,我当然是热烈欢迎。”初夏面不改色。往严语的方向看过去,碰巧严语也向自己招手。初夏了然,对着三人说道:“算了,我得走了。”
说着就起身过去,明月和贺逸也同她挥手告别。
明月看着初夏走远了,再回头看看还呆若木鸡的哥哥,开始吐槽道:“我说人家姑娘为什么没答应你呢,原来是知道你的情史啊?”
贺逸喝着啤酒,听到明月这么说也被呛到了。
“你说什么?这消息也太劲爆了!”无视了明昱比外面寒风还要冷的一张脸,贺逸开始爆料,“宋初夏当年和钟亦寒那么好的朋友,你小子居然还想通吃啊!”
“真是人间惨剧啊!”明月悲叹,“哥,你说初夏都是怎么想你的啊?”
傅明昱听了觉得头大,撇了一眼贺逸,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得了吧,宋初夏和钟亦寒是多要好的朋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好吧。”贺逸叫冤。
“算了,别提了,没劲。”
傅明昱身体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呵,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吗?
严语把初夏送回家中,嘱咐初夏明天去她家吃饭后就开车回去了。
初夏回到家中顿时有了疲惫感,洗漱一番后便钻进了被窝。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初夏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了接听。
“初夏。”
初夏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那头清冷的声音,骤然惊醒。
“傅明昱,你有毛病吧,这半夜三更的打电话来扰人清梦。”
“嗯,初夏你有起床气。”初夏气得骂人,哪知始作俑者只轻描淡写的一句陈述就让她平静了下来。
“有事吗?”初夏的声音冷了下来。
“嗯。”天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会这么好听。
初夏也不急着问,静静地等他说话。
“我是什么时候跟你告白的?”初夏哪里知道他开口就问这个问题,觉得好气又好笑。
“大概十一月份的时候吧。”初夏天生好脾气,索性也陪着他闲聊起来。
“已经快三个月了。”初夏不厌其烦的听着明昱的陈述,接下来却话锋一转,自嘲意味颇浓,“其实被你拒绝还挺难受的,所以很久都没有联系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耐心。”
“没有啊,你不联系我,正是求之不得。”
电话那头良久没有说话,初夏看着窗帘发呆,有淡淡的明光从窗外透进来。
“下周三有场篮球赛,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看?”
“没有时间,和朋友约好了。挂了吧,我想睡觉。”
把手机关机后再次躺到床上,初夏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篮球赛吗?初夏虽然对运动不感冒,但也耐不住亦寒在她耳边的念叨。下午要去看傅明昱打篮球没时间陪你回家啦,周末不能一起出去玩啦因为傅明昱要打篮球啊,诸如此类的话总是被亦寒挂在嘴边。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有一个成绩优秀长相帅气运动颇佳的男朋友,说来就是很令人羡慕呢。可为什么,在一起不到半年就分开了呢?
初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或许是因为亦寒的口中不再念叨傅明昱的名字,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亦寒拿着手机遮遮掩掩的样子。亦寒从来是玩心很重的女孩,从初中开始就有了以各种形式交往的男生,初夏也不是不知道亦寒的个性,但看出端倪后还是忍不住质问好友。
既然已经有了新欢为什么还要和傅明昱保持这种关系?脚踏两条船这种事做起来很有成就感吗?
亦寒听了初夏的质问,也是怒从中来,觉得好朋友无论如何也该跟自己统一战线,而不该在这里用不友好的口吻质疑自己。于是,接下来的冷战势不可挡。
初夏记得自己回头看到明昱丢下一句“英雄救美”后就牵着亦寒的手从另外一条路出了校门,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失落,气愤,都有吧。只是最后留在心头的还是微微发涩的苦恼。
周三是约好了和亦寒一起逛街的,虽然冷战过,甚至恶语相向,但毕竟是多年好友,亦寒也早有了新的男朋友,那些陈年旧事大家也就不再宣之于口。
初夏一直觉得钟亦寒是个神人,这从她对傅明昱的下手之快可以看出。但让初夏更为惊叹的是该女子换男朋友的速度,快速的与傅明昱脱离关系,然后迅速地和一个外校的男生成双入对。初夏以前听明月讲,说她在街上遇到哥哥的前女友,前女友手里拉着一个男生的手欢快的跟自己打招呼,虽然明月未曾指名道姓,但初夏也知道这位前女友正是自己的好友钟亦寒,听明月对男生的描述初夏也知道亦寒的男朋友又换了。
开始还觉得不能接受的初夏,渐渐地也习惯了亦寒的做法,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生活,游戏人间,大概只是没遇到对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