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雨和一众青衣楼的人也有些焦急,他们在这等了半天,只待药效一发作,便趁机杀人灭口。
却因上官飞燕发现尸体不见时大发雷霆,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万无一失,所以他们并不敢提前动手。他却不知,上官丹凤早已换了芯子,这一次,恐怕不会如他所愿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还挺有耐心,叶凛用帕子擦了擦嘴,准备起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点燃了某种信号,以萧秋雨为首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兵器,不经意间,却是将叶凛包围。
叶凛下意识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长剑。
萧秋雨看见叶凛的动作,宛若叹息的道:“公主殿下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若是肯束手就擒,我会给您留一个全尸,想必您也不想死得太难看。”
叶凛还没什么反应。坐在对面的人听到‘公主’二字,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不过是出来吃顿饭,就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事,看来以后得多出几次门才行啊。
叶凛眼眸微垂,慢悠悠的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今上没有妹妹,且前年刚刚及冠。”
萧秋雨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却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必能拿下这位公主,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点好奇,隧老实的回道:“是又如何。”
叶凛微微一笑,笃定道:“那他可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宫九闻言挑了挑眉,楼上雅间正在喝茶的白衣男子更是差点喷出来。
萧秋雨气得脸色发白,脱口道:“公主莫要不识抬举,我说的是”理智回笼,金鹏王朝四个字终是没有说出来。顿了顿,方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动手’二字。
“砰砰砰”接二连三。
躲在柜台下的小二有些好奇的探出了脑袋,眼前的画面却让他目瞪口呆。
萧秋雨靠在桌子边上,看了一眼因为浑身无力而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叶凛,才猛然间反应过来,瞪着叶凛,道:“臭娘们,你给我们下毒。”
叶凛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道:“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不然我不介意帮帮你。毒倒是没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软筋散的滋味怎么样?”
萧秋雨蓦然道:“你刚刚是在拖延时间。”
叶凛露出了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蔑视道:“断肠剑客萧秋雨和青衣楼是吧,我不奉陪了。”说完背起包袱,拿着长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客栈。
没有看见身后两道探究的目光。
清风徐来,花香盈袖。
夕阳的余晖照在牌匾上,百花楼三个字,一览无余。
叶凛站在楼下已经许久。这三日来,她遇到过的危险竟比上一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如今到了地方,竟有些不敢相信。
“姑娘可是需要帮忙?”温和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花满楼像往常一样,独自坐在窗前,感受着夕阳下的花香和柔软的暮风。他知道有人停在他的小楼前,不过这并不稀奇。
这条街上的很多人在归家时,都会在此驻足片刻,来体会花香的美妙。只不过,今天的这位客人,停留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他当然不是想赶人。自他住进小楼以后,这里的大门就总是开着的。
无论什么样的人到这里来,他都是欢迎的,如果能够帮助到别人,更是一件幸事。他只是担心那位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却不好意思开口。
叶凛抬头看去,夕阳照在花满楼如玉的脸庞上,轻巧的勾勒出温润的笑意,当真是君子如风。不知怎地竟说不出之前编好的措辞,顿了顿,她语气诚恳而坚定:“我要等一个人,能在你这待几天吗?”
“能。”花满楼几乎完全没有考虑。
叶凛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走上楼梯,甚至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生怕给人无礼的印象。
花满楼笑了笑,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叶凛坐在窗前,接过花满楼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后,轻叹:“你就这么让我住进来了,不怕我是坏人吗?”
花满楼笑得更愉快,不答反问:“那你是坏人吗?”
叶凛哑口无言。她想过很多种回答,甚至准备借机给一个警示,让他小心上官飞燕,就是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回答,还反问了一个。这让她怎么说,说不是吧,那句话就没意义了,但也不能说自己是坏人吧。
花满楼好似察觉到了叶凛的尴尬,主动开口介绍起了附近的景色和他的花,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天色渐晚,洒下几许星光。
小楼并不太大,但三四间房还是有的,花满楼准备将叶凛送到东面的房间,刚起身走了两步,却突然听到身后凳子倒下的声音,不禁暗怪自己疏忽。
“抱歉得很,我忘记了点灯。你没事吧?”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盏油灯点上。
叶凛揉了揉膝盖,忍着疼痛,道:“不必抱歉,我没事。”
花满楼举着油灯,两人一前一后。将叶凛送到房门口之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不点灯吗?”
叶凛有些惊讶,也有些了然,花满楼虽然被戏称为花神,但他终归还是一个人,自然会有凡人的感情,好奇心就是其中之一。可她总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他瞎如蝙蝠吧。
急中总会生智,叶凛决定装傻,语气中满是佩服的道:“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花满楼有些啼笑皆非,这姑娘是以为他的武功高强,可以夜中视物,所以不用点灯吗。“我的武功还算不错,不过我不用点灯,是因为我是个瞎子。”
叶凛听后,语气中依旧满是佩服:“你好厉害!”
“噢?”花满楼这回是真的不明白了。
叶凛低头数着手指,一个个的讲述着对方的优点,毫不吝啬的通过贬低自己,来抬高别人:“你看不见,都可以做到不被绊倒,比我这个看得见的人有用多了。而且你还可以养活那么多花,我连自己都养不起。还有,我看你好像一直很开心,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都不会遇见烦心的事情吗?”
花满楼神情愕然,心底却滑过一股暖流。
他七岁之时不慎被铁鞋大盗所伤,自那以后便成了瞎子,为了不让父母和哥哥们操心,他总是逼自己十二分努力的去适应瞎子的生活。
后来,他终于可以如常人一般行走,不会被绊倒,也可以独自生活在小楼。可旁人提起他的时候,不论前面怎么夸奖,后面都会加一句,可惜是个瞎子。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他能做什么呢,唯有一笑置之,私下里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没想到今天竟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眼前这个十六七岁小姑娘,用真心温暖了他。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吗?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叶凛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不知怎样开口,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是故意骗他的啊。所以说这种莫名的羞耻感到底是哪来的。
花满楼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小姑娘的纠结,几次抬手想摸摸对方的头,表示一下安慰,最终还是放下了。
叶凛并没有看到,或许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她现在正忙着为自己打气呢。
“我,其实我想等的人是陆小凤。我的家族很大,我的表妹为了继承家产,想要杀我,我想请他帮忙。”叶凛一鼓作气的说出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花满楼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只是听到‘要杀我’时皱了眉头,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叶凛对着这样一张脸,不禁有些紧张,在她心里花满楼生气和剑神一笑的频率是一样的。
瞎子的感觉最是敏锐,花满楼恢复了笑意,再对着叶凛时就多了一份怜惜,柔声道:“你放心在这住下,没人会伤到你,明天我会给陆小凤飞鸽传书,他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会帮你的。”
叶凛道了谢,走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时,却想起了花满楼的话,“早些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唇角不由微微勾起,真是个好人啊。
与此同时,紫禁城中却是有人彻夜未眠。
“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爷,已经三更天了。”
朱佑樘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太阳穴。他为躲避万贵妃迫害,六岁之时方见到父皇,后来的一十二年里一直住在祖母的仁寿宫中,直到十八岁登基。
如今已经过去四年,这几年来,他任贤使能,抑制官宦,倡导节约,废除苛法,大明千疮百孔的朝堂总算有所起色。
只是,想到暗七传来的消息,他的眸子暗了暗,藩王未经传召不得擅自入京,有些人恐怕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朱佑樘喝了一口茶,对王安道:“你下去吧,传李广进来。”
“是。”王安行了一个礼,退后两步,转身走出了乾清宫。
朱佑樘坐在椅子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轻点桌面,算计着时间。
“奴婢李广叩见万岁。”
“朕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禀皇上,那女子名叫上官丹凤,是金鹏王朝的公主。金鹏王朝原是关外的一个小国,五十年前已经灭亡。”
朱佑樘摩挲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道:“哦,破灭之国也敢自称公主。”
李广心里微颤,面上却越发恭敬:“王朝破灭之时,大金鹏王曾让四个信臣带了一笔巨额财物救走小王子离开,上官丹凤应该是那位小王子的后人。至于暗杀之事,查出是上官姑娘的表妹所做。”
朱佑樘眸光微闪,问道:“可查出那四位信臣是谁?”
李广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那四位到了中原之后就分开了,奴婢无能,没能查出,请圣上恕罪。”
朱佑樘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笑着道:“派人盯着那位公主,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是,奴婢遵旨。”
夜色深沉,新月如钩,不知勾起了多少人心。